香绍谨微微侧过身子,拉过初夏的手说:“这是我徒弟,初夏,还不问孟老先生的好。”
“孟先生好。”初夏恭恭敬敬地叫。
“这小姑娘挺可爱。”
“就是太孩子气。”香绍谨摇摇头说。
初夏委屈,哪有做师父的这么说自己徒弟的,还在外人面前,她忍不住重重敲了香绍谨一下,香绍谨抓住她的手,大笑说:“看,还不承认。”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个爽朗而又响亮的男人声音。
“各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初夏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又强壮的男人,穿着一身精致而又休闲的西服,一笑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很是风趣开朗。
“他是谁?”初夏问。
13过夜
“哼!”一个人发出冷漠的一声响。
初夏转回头来,发现发出这个声音的居然是孟老先生,他原本和霭的脸色一片阴霾,似乎和那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香绍谨坐在椅上淡淡地说:“这是本次聚会的召集人,姜余晖先生。非常热心公益,一直在出资扶持古琴事业的发展。”
“沽名钓誉。”孟老先生语气冷峻。
香绍谨翘起腿,笑了一下说:“未必就是沽名钓誉,也许为的只是‘心安’这两字。”
初夏看香绍谨,见他脸上挂着一抹轻松随意的笑,嘴角微微翘起,和平常一样,非常地温润如玉。
此刻,初夏却觉得他的温煦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香绍谨好像对那个姜余晖很有意见嘛。
正思付间,姜余晖已经朝他们这边走来。
“绍谨,好久不见。”姜余晖朝他香绍谨伸出手。
香绍谨站起来,初夏想去扶他,却被香绍谨拉到身后。
“余晖兄,好久不见。”他浅笑着,一如平时的潇洒风流
那天,香绍谨弹了一曲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一直是香绍谨最喜欢弹的曲子之一。他的琴声一向是轻灵淡泊中带着质朴苍茫,恍若遥远时空中的梅花花瓣轻轻落下,滑过耳畔。
可是这一次,香绍谨的琴声之中却带着刻意压制的铮铮之音。别人听不出来,初夏却是一下就分辩出来。
从临水楼初见到现在,这支曲子初夏听了无数遍,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处理方法。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安。
回去时,香绍谨一改聚会上的谈笑风生,一路沉默不语。
初夏心里越发不安:“师父,你怎么了?”
“累了吧。”开车的小陈接口说:“小五哥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今天人又多,又呆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香绍谨眼睛看不到,身体其它的感观比普通人灵敏得多。只要一个细微的呼吸声,他就能认出对方来。
嘈杂的环境,无数人声的喧哗,是不是让他饱受折磨?
就好像数千瓦的灯光照在普通人眼前的那种感觉?啪啪啪,闪得人眼要花掉?
想到这,初夏不由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车开到校门口,严木晨下了车,初夏却死活都不肯下车,她担心香绍谨,一定要跟着香绍谨回他那幢小别墅。朱梦淮见状,也马上钻进车里,硬要跟过去。
香绍谨笑说:“也好,一起去我家吃顿晚饭。”
回到家。
香绍谨一进屋就叫初夏给他打盆水。他在盆中洗了手,擦干手后,冷冷说:“把水盆和毛巾都扔了。”说完,径直朝书房走去。
朱梦淮和初夏两人吓得不轻,师父好大的架势,今天是受了什么打击了?
扔了水盆之后,他们连忙跟在香绍谨屁股后面。香绍谨去书房写字,他们跟上去,一个替他磨墨,一个替他铺纸,香绍谨提笔停在半空,沉思了良久,墨滴落在纸上,都不曾发觉。
“老师……”初夏叫出来。
朱梦淮眼明手快,赶紧换了一张新纸。
香绍谨放下笔,笑了一下说:“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呃,师父,你忘啦,你请我们来吃晚饭呢。”现在晚饭在哪?初夏厚着脸皮说。
“是啊,我还等着吃晚饭呢?不会这次还要我做给你们吃?”
呃……
初夏和朱梦淮顿时无语。
原来师父让他们过来,是要他们做饭给他吃!
做人徒弟果然很悲催。
身为小公主小皇帝的初夏和朱梦淮乒乒乓乓,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做了一顿饭出来,虽然饭是夹生的,鱼是黑不溜秋的,白菜是焦的,不过……有得吃已经不错了。
初夏千辛万苦,终于在肉堆里找了一块肉出来,放在香绍谨碗里说:“师父,这肉不错,一点都没焦。”
香绍谨咬了一口,点点头说:“不错,很有进步空间。”
“那当然。”初夏扬起头得意地说:“我煮的,当然很……”
哎,不对啊,师父好像没夸她做的好吃啊,她在穷开心什么?
香绍谨不露痕迹地拨开那片满是酱油的肉,笑着说:“你们两个多练几次,说不定我很快就不用请厨子了,嗯,能省下一大笔钱。”
不是吧,以后还要他们来做饭?初夏和朱梦淮无声地哀嚎:这下死定了。
香绍谨家里电器很少,当然更没电脑可玩,漫长的夜晚,这让两个二十岁不到的半大小孩很是无聊。再加上这两人平时就不对付,看个电视也能吵上半天。
两人窝在客房里抢了一会电视,后来吵得累了,把电视一关,又跑到二楼书室去找书看。
香绍谨藏书很多,二楼的图书室像一个小型图书馆,有几柜子的书,书柜高大,需要小型木梯才能拿到顶格的书。
其中两三个书架都是盲文书,书架最上层有很多线装书,朱梦淮搬来梯子,爬上去取了几本递给初夏,初夏翻开来看说:“都是琴谱。”
朱梦淮坐在梯子上,又找了一本书,递给初夏说:“这本很奇怪,你看看。”
初夏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残缺的琴谱。琴谱的小半边被火烧掉,黑色灰烬残留,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吟香阁琴谱》这几个字。
吟香阁?莫非是香家祖传下来的琴谱?
朱梦淮跳下来翻书,才看了几页,就惊叫起来:“这些都是已经失传的古曲,可惜被烧成这样,这回真要失传了。”
初夏说:“古琴曲流传下来的有三千多首,你也不过才学会几首而已,怎么知道这些失传了?”
朱梦淮白了她一眼:“我不会弹还不会看啊,中国所有的琴谱我基本上都看过,过目不忘。”
“哼,算你厉害!”初夏剜他一眼。
“谁叫你是个白痴。”朱梦淮哼哼鼻子说。
靠,这家伙又骂她白痴,气死人了。
初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琴谱,抱在怀里说:“我拿去给师父看。”不等朱梦淮阻止,她一边喊一边往楼下跑去。
“老师!老师!”
香绍谨正在写字,听到初夏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笔来。
初夏跑到他身边,见他在一幅秋香色生宣上写了两行行书:
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无烛无灯夜自明?初夏看到这句话,心里咯登了一下。这本是一句很潇洒的话,可是放在香绍谨身上,却是透着浓浓寂廖与无奈的潇洒。
师父今天似乎很有感触啊……不过还有一句话和这句话挺像的……
咦,她乱七八遭的都在想什么,初夏脸上一红,她连忙拉拉香绍谨的袖子说正事:“老师,我你书房找到了一本琴谱。”
“我确实收了不少琴谱,你们平时没事可以多看看。”香绍谱随口应道。
“是本残缺的琴谱,被火烧了一小半呢。”
香绍谨身子怔住,额上的血管不露痕迹地跳动,很快,他放下笔,淡淡笑说:“这本琴谱放得时间太长,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
“吟香阁,是不是你家祖传的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