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乎给陈媛道歉,他只想见她。
陈媛呼吸轻滞,她抬眸看向霍余,眼中有些许凝重。
那些冗余的情绪散去,陈媛轻而易举地就能察觉到,霍余很不对劲。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她感情近乎病态,若有可能,他甚至想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但这种行为却不带有任何囚禁和桎梏色彩。
陈媛年幼时见过一桩后宫阴损,一宫妃的饭食中不断被下了五石散,待上瘾后,只要断了五石散,她就似狗一样,对那位手有五石散的宫妃摇尾乞怜。
当时母妃掌管后宫,待察觉此事时,将那宫妃独自关在一个宫殿中,陈媛不慎溜进去过,她见到那位宫妃自我折磨得完全没有人样,只有在食用五石散的时候才会得到片刻安宁。
如今霍余给陈媛的感觉,就是如此。
她对于霍余,就好像五石散对于那位宫妃的作用,唯独不同的是,那位宫妃并非自愿,而霍余却是将自己困在一个名为陈媛的桎梏中,甚至甘之如饴。
陈媛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旦注意到霍余的不对劲,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
霍余一见她,浑身气息就安宁下来,就似一个死人忽然多了口|活气。
怪诞。
陈媛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个想法。
陈媛抿紧了唇,她觉得霍余对她似乎存在什么误解。
他似乎认为,只要他低头作微,她就高兴。
可陈媛很清楚,她并没有折辱旁人傲骨的乐趣,不论是那日在诉风楼时霍余求她,还是现在霍余的状态,陈媛的震惊都远大于高兴。
但偏生不可否认的是,陈媛对这样的霍余有一种说不出的心软。
陈媛轻动了下衣袖,霍余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无措不安地抬头看向她。
让陈媛生出一抹烦躁。
霍余这个样子,就好似她曾经抛弃过他一样。
可陈媛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她顶多不高兴,几日不见他而已,甚至,她都没让人撵他离开!
陈媛自认对霍余比对旁人纵容很多。
陈媛哪怕心软,也不耐说软话,她只和霍余平视须臾后,没好气地轻恼:
“你要在门口站到何时?”
霍余眸子倏然一亮。
让陈媛险些生出心虚来,陈媛偏开头,心中腹诽,真是见鬼。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心虚?
霍余紧跟着陈媛,陈媛无奈地和他同用一把油纸伞,霍余似乎很高兴,身上的颓废都消了不少,伞沿一直朝陈媛倾斜,根本不在乎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刚进寝宫,陈媛让霍余进去,自己招来盼秋:
“让人去太尉府一趟。”
盼秋茫然:“公主有何吩咐?”
“去给他取身、几身干净的衣裳。”
不知是她话中的哪个字眼,或者说整句话都让盼秋觉得惊讶,她稍稍睁大了眸子,才低头应声。
陈媛顶着这股视线,心烦意乱。
她只觉得今日很不对劲,霍余不对劲,她也不对劲。
她为什么要让盼秋派人去给霍余取换洗的衣服?而且,还是几身?
这是她打心底觉得,以后会经常出现霍余在她府中换洗衣裳的情景吗?
陈媛进殿时,霍余已经热茶准备好,甚至连她要换下的绣鞋都摆好在软榻旁,听见她进来的动静,他才回首看过来,唇角似乎溢着一抹笑,将冷肃的面庞都衬出些许温柔来。
陈媛滞了滞,稍顿,她又很快回过神来。
觉得自己适才是眼花了,不然怎么会在霍余身上看出温柔来?
温柔这个词,明显和霍余不搭。
不过……
陈媛扫了眼殿内,心中犯嘀咕,她怎么觉得霍余比她府中的奴才还要好用?
霍余很自然地在她身前蹲下,他低声平静地说:
“刚从雨中回来,公主先换鞋,喝杯热茶再沐浴一番。”
简单的一句话,就将陈媛的行程安排好。
说话间,霍余已经将替她换下了有些浸湿的鞋,陈媛年幼为救皇兄,身上落了疾,不论何时,她的身子都比旁人要凉一些,如今秀气的小脚刚沾了水,恰是冰凉。
忽然,脚下碰上一抹温热,陈媛嗔圆了眸子,不受控制地躲闪了下。
陈媛低眸看去,霍余正用手心替她捂脚,他板平唇角,似乎有些心疼和不悦。
陈媛恼得蹬了他一下:
“你干嘛?”
堂堂一品太尉,在这给她暖脚,传出去,不得笑掉旁人大牙?
而且,陈媛有些气赧,这人眼中怎么没有男女大防啊!
女子家的脚是说碰就能碰的吗?!
幸好是她,若是旁的注重名节的女子,这般后,若他不明媒正娶,怕是要羞愧得投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