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身后走近一个人都没有察觉,眸中倒映着竹子上即将成型的仕女图。
直到他刻下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的东西伸了个懒腰, 才忽闻斜里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这仕女之美堪称最绝,眉若远山、眼若近水、发若瀑布、耳若灵石, 灵动绝色。刘大哥很会刻仕女, 不知这一枚竹雕卖价几何?”
“价值千金又分文不值。”刘轻竹回答。
他回过头, 在宁怀赟惊讶的目光中说道:“竹雕之上的仕女并不美丽, 只因你住我这里, 才会这么夸赞,旁人定然是不屑一顾的。然于我而言, 这湘妃竹上所刻, 是我钟情,是以价值千金。”
“非是如此,娥皇女英丧夫投江成就湘妃竹,这本是钟情之物,刻上钟情之人,比世间任何都要灵动出彩。”宁怀赟反驳。
说完这些, 他肃穆道:“我想问问刘大哥, 可愿随我们上山?”
刘轻竹一怔, 随即想到了他们的打算,不赞同的皱眉道:“你们为什么不能安分一点?老实呆几天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再有七天会有一条商队经过这里,商队的镖师很是厉害,你们可以随着他们离开,何必如此冒险?”
“万一,背后之人朝我们动手呢?”宁怀赟反问。
他抱臂靠着桌椅,手中把玩着那把刻刀,在他手中旋转出花。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期盼背后之人的仁慈,不如主动揪出来。
而且……
“刘大哥说的商队,如果是从禹滨城出来的那□□他们不会来了。那商队的主家牵扯进官家事里,为保安全已然停止了所有商路通行。”
宁怀赟将手中的刻刀丢回竹筒里,与里面的工具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嘴角携带一抹微笑,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怎会……”刘轻竹脸色微变。
他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宁怀赟,皱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主家就是我家兄长,我正是因此才从禹滨城前往京都,一刻都不容耽误。”
刘轻竹听到这话,徘徊一瞬,咬牙点了点头:“好,我随你们上山。只是这山中竹林连绵,可能会白费劲。”
宁怀赟不在意:“总比坐以待毙好。”
同刘轻竹谈妥,宁怀赟出房间前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那个竹雕还摆在桌上,下边的箱子里交叠着许许多多的竹片,隐约能看见面上的仕女图。
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出了门,院外顾祈霖正在竹子下,风吹动她的裙摆,鸦青色的道袍在风中鼓动。
“这里面,有东西。”顾祈霖的手滑过竹身,她敲了敲里面,敲出了些许水声。
鼻尖似乎又萦绕着竹沥的清香,混杂着酒味。
“在民间有一种竹酒,人们会在竹子还未长成前灌入酒水,随着竹子生长在里面发酵酿上一段时间,破开就成了竹酒。”
这院中足有十八棵竹木,含酒的有三株。
顾祈霖发现的时候,着实思考了一下。
人是没有竹子那么细的,以凶手的手法或许是将骨肉分离,劈开骨架剁碎血肉,再灌进竹子中。亦有可能劈开竹身塞入其中,再用特殊的方法令劈开的竹子合拢生长。
她思考着这些,等宁怀赟一靠近就迫不及待的说了。
宁怀赟得到提示,沉吟一下,赞同点头:“这个方法倒是可信。”
不过没有看到实物,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谈。
他与顾祈霖说了刘轻竹会一起上山之事,解释道:“昨夜发生那种事,其他人恐怕不愿意上山,好在刘大哥愿意同去。”
有当地人带着,总归要轻易些。
他们交谈一会,刘轻竹背着竹篓,腰间挂着一把竹刀出来了。
几人踩着松软的泥土往上走,竹叶落在地上早已变成泥土般难看的褐色,被他们踩在脚下,软软铺了一路。
刘轻竹一边带着他们上山,一边说:“没想到顾氏的主家出了事,镇上都还不知道,你们也先别说出去。”
“原先镇上是能走愿意走的都走了,现下出了这事,都盘算着要走。顾氏的商队人数众多,护卫的镖师很是厉害,他们现下要走估计是要随着商队走的,若是让他们知道商队不来了,怕是要出事。”
刘轻竹有些忧愁,他今早出去过一回,隔壁几家都盘算着要走。平常只是夜里杀杀人,现下连跑出去的人都要杀了,大家难免心惊胆战。
他也是听婶婶们说起,才想起还有个商队的事,可以让两人跟着离开。
“当初侥幸不愿意走的是他们,而今侥幸要走的也是他们,感情好运都是他们的。”宁怀赟嗤笑一声,倒是明白他们的想法。
也得亏是没有鬼神,若商队照常来,还真能让他们跑掉,可惜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