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今是却没被他唬到,他上下抛了抛玉件,稳稳接在掌心,似乎丝毫不把这“十五万的名家之作”放在眼中。
道:“新仿的东西,要是仿得像了,还可以值个千八百……但做工还这么粗糙,倒像是个学徒的练手之作,这东西你要十五万,想钱想疯了?”
古董仿的东西,有旧仿和新仿的区别,年代久一点,明清时期仿前朝的就叫旧仿,新仿则是现代工艺。
新仿向来不值钱。
这个词是古玩界的行话,只有了解的人才能说出来,老杨一听,就知道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
好在他坑人坑得多,向来没脸没皮,东西的来头他也知道,这时候直接装傻。
“什么,竟然是新仿……这,我也被那个收藏家给骗了啊!”
薛今是笑看他拙劣的演技,随手扫码,输入个一百,朝他扬扬手机道:“一百,卖吗?”
一百还能净赚九十九块五,老杨爽快点头:“卖!”
见了这出好戏,四周的人顿时觉得爽快,薛今是收好玉件,转头又往别处走。
古玩街入口,一行人看着这里的闹剧,旁边的人问:“岑老,东西还要回来吗?”
被叫做岑老的挥手,道:“囡囡被骗是因,玉件落到那小哥手里也是因……咱们有缘,就当送他了。”
“会再见的。”
“既然这一样没了,要交给博物馆的,就换一批。”
几人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薛今是似有所觉地看回去,街口行人来往,没有什么异常。
捡了个漏,他掏出手机给宴来朝分享乐子。
老杨看薛今是眼生又年轻,就把他当肥羊,但薛今是又何尝不是把他当肥羊?
古玩市场的交锋,拼的就是眼力,谁见识更高,对方就只能吃哑巴亏。
实际上那玉件既不是新仿,也不是旧仿,而是件真品。
文物上都有特殊的气场,薛今是那双眼睛仅一眼,就看出玉件的不凡来。
上边萦绕的气息圆润温和,但带着一丝晦气和涩意,掩盖了本身的光华。
十有八九是刚从墓里出来的东西,或许,还真是那位玉先生的作品也不一定?
薛今是倒是不在意这个,宴来朝问他打算怎么处理,他想了想,道:“捐出去吧。”
墓里出来大概率是陪葬品,明器不能用作法器,他留着也没用。
钱财乃身外之物,换功德岂不是美滋滋?
宴来朝发来消息:「好,那我帮你联系国家博物馆。」
薛今是在路边摊都看了一眼,逛完一圈都没再找到什么好东西,果然,捡漏这种事,只能偶尔遇见那么一次。
他钻进边上的店铺,挑选选,找了些上好的玉料,还淘到一把品相不错的匕首,一并买下。
正准备打道回府,忽然感受到一丝阴气。
古玩街本来就阴气深重,但这丝阴气又有些不一样。
薛今是四处探寻,随后目光定在刚走进街道的一个老者身上。
那老者头发半百,身上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走进来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似乎是常客。
过了会儿,薛今是见他停在一处空地上,跟旁人一样,摆起摊。
老者铺开白布,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薛今是惊讶地看去一眼。
发钗……
这东西是女子饰品,上边气息久远,似乎是明朝的物件。
薛今是感兴趣地走过去,这东西也挺适合做法器。
刚刚薛今是和老杨的交锋,四周的人都看到了,之前他扫荡店铺也能看出是个不差钱的。
见这年轻人朝老者走过去,有人叫了一声:“哎,那位小哥。”
薛今是回头,那人凑过来欲言又止,随后小声说:“蒋先生的东西……哎,都是假的。”
薛今是眼神奇怪,但对方也是好意,他道:“我知道了。”
然后仍旧走过去。
“老先生,你的东西是什么来头?”
老者好像经常被问这个问题,此刻面色甚至有些颓丧,抬眼淡淡挤出个笑容,解释:“我这是整套戏曲头面,其中一只钗,纹金点花的工艺,主人是明初名角宋湘堂。”
边上立马有人开口:“整套头面十八样完整传下来了是不错,但咱们都清楚,这十八样都被宋先生的后人收藏着,只展示,不出售……你这造假也太假了!”
这人刚来古玩市场,说话也很直白,旁边有和蒋先生熟识的,见他默不作声也不辩解,于是出声帮他说话。
“人家展示隔着三米不让碰,你去过见过摸过,就这么清楚?”
那人被气到了,一甩手:“假的就是假的,也不知道你们在狡辩什么!”
闹了这么一出,他也不想继续逛了,带着坏心情转身离开,本来在相看的东西也放下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