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笨得可怜。
不过如果不是笨蛋也不会来挑衅殿下了,笨成那样死得真不算冤枉。
……不过,想起刚刚殿下嘴角的那丝笑容,他又不确定了,莫不是……殿下认得这仙族?
一路胡思乱想着,青月却是到了自己的主帐,便让他退下了。
主帐中一片安静,青月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中,看着默默坐在她对面的书生,半晌,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木头,是我。”
那仙族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青月?”
青月便笑了起来,“嗯。”
“你怎么会……”书生怔怔地看着她,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你是魔族?”
青月微微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嗯。”
“你是……凤朝公主?”半晌,他又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青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嗯。”
他沉默了下来。
青月默默摩挲着手中的龙凤佩,也沉默着。
他看着她手中的龙凤佩,想起那一回,她问他那块玉佩的来历。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告诉她,“我娘说那对龙凤佩是我从胎里带来的,不过……我想应该不是真的。”
她信了,并且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这龙佩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很是不凡,若是由你从胎中带出的话,你应该有些来历。”
那时,他因为她的话而忍俊不禁,“嗯,我娘说她怀着我的时候梦到了大罗金仙,说我是大罗金仙转世。”
“原来竟是大罗金仙啊。”她郑重地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很有些佩服的样子。
而他,却是被她的恍然大悟逗乐了,“你相信?”
“为什么不信?”她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反问。
那时,他只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奈。
母亲常说,她在怀着他的时候梦到大罗金仙,又说那对龙凤佩是他从胎里带来的。
因着母亲时常不大着调,他总以为她是在哄着他玩。
以至于他从来不相信那些话。
可是谁曾想,那笑话,竟是成了真。
安静一阵,青月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身前,递了一瓶丹药给他,“你身上有伤,先养着吧。”
他默默接过丹药,“多谢。”
青月垂下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轻声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她。
她的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笑容。
他心中陡然一酸,忍不住站起身将她拥在了怀中。
青月靠在他怀里,手轻轻抚上他的心口,“我听闻,你是在回林水县的路上,被黑虎寨的人伏击了……”
“嗯。”他应着,想起那一日死不瞑目的场景,心中一恸,抱紧了她,“对不起,没能回去。”
青月摇摇头,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头看他,“我很庆幸你是仙族。”
他微微一愣。
仙魔对立,她如何还能庆幸?
“因为你是仙族,所以我还能再见到你。”她看着他,“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他神色复杂。
她却不管不顾,径自抱紧了他。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问,他到底是谁。
她不想问,不敢问。
不管他是谁都好,只要他是她的书生就好。
他感觉着她抱着他的双手,他从她身上感觉到了龙凤佩的气息,自楚林的肉体死去,他在仙族的本体醒来之后,他才知道龙凤佩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因修为停滞不前,才会到人世历劫,他的半身修为凝成一对龙凤佩,随他自胎中而降……如今他返回本体,却因为失去了龙凤佩而导致修为不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慎被俘。
正想着,耳边便听到她在说,“你不是说学了烹鱼之法么,等你伤好了便做鱼给我吃,可好?”
“好。”
来不及细想,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然后身体出于意识之前,已经深深将她拥紧。
书生作为俘虏,留在青月身边养伤之事虽然有些奇怪,但因为青月的“规矩”,并无人敢质疑,这一点,更让书生明白了青月在魔族中的威望有多深。
书生每日只留在帐中,青月怕他无聊,便找了许多书来给他看。
恍惚间,他和她之间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只如往常那般在富康街的小院子里过着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然而……事实便是事实,不管如何粉饰太平,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改变。
这一日,青月自战场下来,因担心身上的血腥气让书生不悦,便换了一身衣服,但是因为上了战场的缘故,身上因天罚而留下的暗伤竟隐有发作之势,她无奈只得在书房之中独自唤了莫笑生随侍,无意中将龙凤佩留在了大帐。
书房内,青月将自己裹入魂丝之中修复千疮百孔的身体,莫笑生在一旁护法,魔犬在书房外守着。
虽然知道殿下一旦来了大营势必会上战场,但在她出手除了祁史阳震慑了大王子留下的探子之后,他便放下心来,因为殿下那一手不仅表明了她身体无碍,而且也使得无人再敢对殿下的决定提出质疑,如此殿下短期内只需坐镇大营,有足够的时间修复身体。
只是……在殿下留下那个仙族的小子之后,虽然表面上无人质疑,但暗里却是隐隐有了骚动,殿下不得不上战场立威。
莫笑生有些烦躁,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又和殿下有什么瓜葛?虽然心中疑惑,但就算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问到殿下面前。
因此也只得暗自纠结了。
青月这一次新伤叠着旧伤,身体亏损有些严重,在书房待了许久,然后便听到有人闯到了书房外头,魔犬拦着不让进,那来禀报的人便急得在外头嚷嚷,说是仙族的俘虏全跑了,临走还烧了大军的粮草。
青月当场喷了一口血。
莫笑生吓了一跳,慌忙出去踢走了那来汇报的小将,然后回头看向公主。
青月闭了闭眼睛,套上外袍,大步走出了书房。
她没有去囚禁着仙族的地窖,而是先回了大帐。
大帐中空空如也,楚林不见了。
她放在案上的龙凤佩也不见了。
“殿下……”莫笑生硬着头皮开口。
“怎么?”青月开口,声音竟是十分的平静。
“外头……将士暴动了。”莫笑生有些为难地道。
“嗬。”青月冷笑。
莫笑生被她笑得头皮发麻。
“传令下去,参与暴动者罚二十军棍,挑事者杀无赦,若有抗命,一并杀了。”青月淡淡开口,“告诉他们,本殿下不缺人,便是他们都死绝了,我一人,亦可成军。”
莫笑生打了个寒颤,“是。”
一番打杀之后,暴动很快被镇压了下来。
然而军中还是处处隐藏着不安的气氛,或有人窃窃私语,说若不是九殿下中了仙族的美男计也不至于放跑了祁将军好不容易捉回来的俘虏,还被烧了粮草。
青月对此完全无视。
只休整一夜,第二日,她便带着她的傀儡大军直扑仙族驻守地。
那一战,整整杀了三日。
那一战,让所有人深切体会到了傀儡师的可怕之处。
万千傀儡,它们凶猛噬杀,毫无痛觉,除非彻底斩碎它们的身体,否则永远不会倒下。
那位公主自战场归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鲜血,连眼睛,都血红色的,仿佛自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一般令人颤栗。
在绝对的强大面前,任何小伎俩都是可笑的。
整个大营彻底平静了下来,再无人敢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看到了公主殿下的凶横强大,却无人知道她在回到大帐之后便倒下了,意识全无。
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
那全是她自己的血。
魔犬守在大帐外头,谁都不让进。
直至第二日,莫笑生才得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