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视野的一角出现了一团突兀的黑色存在,余乐心里一阵乱跳,停下脚步,与正坐起身来的对方,面面相觑。
“啊!?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
余乐惊讶地开向孙毅,完全没想到躺在长椅上的人竟然是他。
而且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脸上的一侧已经压出的痕迹,长长的一道红痕横在脸上,像从眼角滑下的泪痕。
仔细再看,这小子面色如常,更多的是一种被人打扰的不悦,高傲地扬着下巴,眉毛凶狠的几乎要立起来。
余乐无视那张被打扰的脸,走过去一步,重复:“你怎么在这儿。”
孙毅沉默了几秒,在这个过程里快速整理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将目光收回去,懒洋洋地说:“睡醒了就出来逛逛呗。”
“你信这个?”继而想想又说,“这是什么教,基督?”
“天主教啦。”
余乐干脆在孙毅后排坐下,聊天的兴致浓郁,“我听说你有点维族的血统,还想说是不是伊斯兰,后来想着伊斯兰的建筑风格屋顶也不是这样的,哈哈,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除了训练成绩不错,你的常识和外语水平一样差。”
“我就当你在夸我成绩好。”
孙毅生气,转头白了余乐一眼。
余乐呵呵地笑,也算是找到了与孙毅相处的方式。
孙毅是个非常“毒舌”的人,但也不是对谁都“毒舌”,他又心高气傲的,水平不够的人还无法入他的眼,他连嘴都懒得张开,只会冷漠地看上一眼,嫌弃“毒舌”都费力气。
但是随着余乐成绩越来越好,从逼近到超越,孙毅也再也不能无视他,口嫌体正直的做着“讲义气”的事,就比如水木朝生的污蔑,第一个跳出了就是孙毅。但同时嘴对余乐也越发不客气了起来,张嘴就喜欢抓着他的弱点攻击。
这么一个人,说实话,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再说都是国家队员,世界多少个国家都一起跑过,友情在不知不觉间也培养了出来。
孙毅怼余乐,被余乐软绵绵地怼回去,谁也没占着便宜。
余乐独自乐呵了一会儿,又问孙毅:“你刚刚是过来睡觉的?”
孙毅硬邦邦:“躺一会。”
“脸上印子都压出来了,这是躺了多久?而且怎么选这么一个地方,暖气都没有,睡觉不冷吗?”
孙毅生气:“你啰嗦的跟个女人一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余乐歪头,探出身子去看孙毅气鼓鼓的脸,微笑:“还是在独自生闷气?”
“你……”孙毅眉毛霎时间就又立了起来,瞪圆的眼睛,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那行那行,我知道了,这种情绪得自己消化,我不打扰你了。”余乐得到答案,以己度人,他就很不喜欢在失败的时候和人聊天,也不希望这个时候谁在耳边翻来覆去地安慰。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儿情绪都不能整理吗?
余乐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孙毅叫住,“等一下。”
他转头看去,看见孙毅叫完他后,自己却露出懊恼的表情,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最后很不高兴地说:“你等一会儿。”
只能又坐了回去。
孙毅叫住余乐却不说话,他单手搭在长椅靠背上,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的纠结。
太阳在缓缓的往西边滑去,落在一片红的玻璃上,光洒落下来,将孙毅的脸一点点照出了绯色。
继而他抬头,看向余乐,问:“你决定转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余乐扬眉,对这个询问有些意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转项时候的心情。
但是很快,余乐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孙毅说:“很纠结很痛苦,毕竟是对过去人生的否定,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被自己亲手推翻,却还要去追求一个自己也不确定的未来。”
孙毅:“……”
余乐诚恳地看着他。
孙毅沉下脸:“别用书面语打发我,我就问你你当时怎么想的?”
余乐:“……”
孙毅想想,干脆说道:“听说是柴总半胁迫让你来滑雪,你那时候讨厌他吗?”
余乐越来越确定孙毅的目的了,因而回答的也越发地谨慎:“我但凡觉得跳水一定能往上爬一名,估计真的会讨厌强迫我的人。我之所以答应过来有三点,第一,咱们华国的跳水你知道,人才储备多可怕,十四岁的小孩跳的不比我差,张阳顶我去奥运会,拿下一枚银牌,就算我过去,也未必有他那么稳定的发挥。正好我路走的越来越窄的时候接触了滑雪,滑雪的魅力有多强就不用我说,那时候我就已经在犹豫。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应该是老柴对我的信任吧,他用自己的教练生涯担保,一定送我进奥运会的名单。你看,我今年这个成绩,要是奥运年也就进了是不是,老柴看人的眼光还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