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很甜,语调轻快爽朗,光从娇俏的尾音都能想象到那人漾着笑意的嘴角。
纪枫怔然,懵懂抬头,撞上一对清澈的桃花眼。
明眸笑意轻含,眉眼弯弯,樱桃小嘴上涂着粉色唇釉,脸蛋上的胭脂和桃花一样,她扎着两个麻花辫,粉色齐膝裙随风轻拂,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你好呀小老弟,我叫苏半糖,很高兴认识你!”
那个……你谁?
想象中的纪楠并未出现,纪枫不可避免的在见到她的第一瞬间感到失望,随之涌上心头的是无限好奇,这个年轻女孩来他们家做什么,看笑话吗?
很快,提着另一个箱子的纪夫人走上楼梯,向他解答了这个问题:“呀,Lucien,这是我母校帝都传媒大学来C大的暑期交换生,苏半糖学姐,申请寄宿在我们家。就住在隔壁房间吧。”
后面一句话好像是对苏半糖说的,那女孩开心地点了头,一边接过箱子,一边嘴甜撒娇“谢谢阿姨!”
一看就是很会来事的性格。
“哎呀,不用谢,这丫头也太懂礼貌了。”
或许是想到了叛逆霸道的纪楠,纪夫人对苏半糖的懂事行为表现出深深的喜爱,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纪枫看在眼里。
“Lucien啊,妈妈跟你说,我们半糖姐姐雅思考了7.5分,口语可好了,人学播音主持的,绩点也是年级前几。妈看着要不让她从明天起给你补习英语,省着你在学校被别人笑话……你看可以吗,半糖?”
叫苏半糖的女孩似乎愣了一下,望向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犹豫,可很快那份甜美的笑意又重新绽放在脸颊:“好呀,我没问题的阿姨,就是不知道Lucien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他求之不得呢!快,Lucien,快别叫姐姐了,叫半糖老师好。”
“……”
纪枫对着空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叫出口。
又是Lucien,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Lucien算什么啊,为了让他融入这个国家的教学环境,适应新的生活,强行给他冠上这么个英文名,让他锻炼口语,让他一段时间内少说中文,凭什么啊?
他叫纪枫。
纪枫不懂,明明已经四分五裂的家庭,为什么还要融入一个寄宿的大学生,为什么母亲不去哄离家出走的纪楠,反而在这里对这个苏半糖笑容满面。他根本不需要这么一个“老师”。
虽然这一切并不是这个女孩的错。
叫“苏半糖”的老师似乎有点迟钝,并没有感受到少年纪枫几乎要溢于言表的恶意,还以为他只是害羞,没有丝毫尴尬地,她主动握了握他的手:“那我先回房间收拾啦,晚饭时见。”
她身上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比纪夫人和纪楠平时用的淡了不少,是若有若无的花香,带着甜甜的少女气息,比没日没夜萦绕的栀子花让纪枫神情舒畅。
青涩,微甜。
她叫苏半糖啊。
还挺人如其名的,纪枫在脑海里莫名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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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苏半糖比纪枫想象中的好相处很多。
虽然住在他家,但游学生的暑假课程并不轻松,隔壁房间的女孩经常早出晚归,连在餐桌上碰到的几率都屈指可数,更别说给他补课了。
纪枫只是偶尔地,在楼梯相遇的拐角,看她笑着对他说声“早上好”,又或者在睡前的小厨房,接过她主动倒好的牛奶,捎上那句“晚安”,别扭入梦。
他总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会朝她笑。
只是有时心跳会忍不住怦怦加速,似乎是对这份难得的关心感到无所适从,别扭地不敢接受,又忍不住深陷其中。
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纪枫过得并不顺利。语言班的他因为“大龄”和“口语不好”两大致命因素成功成为了众矢之的,明明都是华裔,却因为融入当地环境早晚的缘故,有人成了“地头蛇”、“老大哥”,有些人却只能干巴巴的被欺负。
当初的纪枫,就自然成为了“被欺负”的那个。
年纪小的嘲笑他蹩脚的口语,年纪大的直接把他当出气筒收拾,更何况纪枫家里还有钱,这更让他成了一个“行走的存钱罐”,没事往他身上薅两把,收点“保护费”,那是孝敬大哥,天经地义。
纪枫不是没骨气的人,却傻乎乎地选择了像大部分“懂事”的孩子一样,不想给本就糟糕的家庭添麻烦。他没说,并未把事情告诉纪夫人,而是选择了独自强忍。
好歹是从小学过跆拳道的人,纪枫打起架来其实不弱,那帮人一对一单挑几乎没有能干过他的。哪怕是群起而攻之,纪枫也会像条穷途末路的恶犬,咬着牙撕扯到底,不到体力不支绝不罢休,导致那帮人几乎没从他身上捞着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