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然眼底如同鬼魅。
响声传来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不好。
这个动静不同于猫狗撒欢儿带倒东西的异动。而是两块十多斤重的铁块儿相互碰撞才能发出的响。
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带着炫儿,专门为惊醒睡熟的人。
猫狗可没那么大的劲儿,带不动超出它们体重的几百倍的物体。
能碰翻这两样东西的只有人。女人,小孩都不行,还得是成年的男人。
睡前搁里屋门前搭铁块儿是奶的习惯。
安然不知道这个习惯老太太保持了多久。反正打从她记事起这个习惯就在。
每晚,只要屋里灯一灭,奶准得起来把平时搁在门后头比她还高的两铁块搬出来。
摆的姿势挺特别,一个搭着一个,看着挺虚,实则很稳当。要不诚心使劲儿碰,它指定不会倒。
睡前摆上去,晨起早早就拿回来。
奶没了,这个习惯到安然这儿也就断了。
那晚之后安然才给重新延续上。头一次摆弄时,找不到窍门,来来回回倒了好几次。光听响都给安然听耳鸣了。
这会儿看着窗上那黑呼呼的人影,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句“听见响就躲”
听声儿像是奶说的。什么时候说的,安然回想起来,好像是临终前往她手里塞钱时吧。
那会儿,她整个人都是木的。心神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奶说躲。
安然环顾了下四周,就这么大地儿,往哪躲。
别说躲了,现在她大气儿都不敢出。整个人缩在墙角,眼睛死死的盯着窗户上的黑影。
好在这声响吓到的不只她一个。
窗外的人明显也给惊着了。
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一墙之隔。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那人胆子再大点,略微一抬头就能发现敞了一半儿的窗。就手一推,半个身子就探进来了。
安然的床正对着窗,窗户又挨着门,到时跑都没地儿跑。
好在这声够大。不仅惊醒了安然和院里的人,就连隔街的二婶都被它震醒了。
安然听着二婶的大嗓门冲着后窗,比这响动都大。
“谁家养的畜生不睡觉,半夜出来糟践东西。磋磨人的玩意儿,黑灯瞎火的也不怕吃着死耗子,丢了贱命。”
窗户上的黑影没了,在安然眼皮底下,一点一点往下缩。
安然竖着耳朵,想听听这黑影最终缩到哪了。啥动静也没。听不见动静,她就不敢睡。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
她连爬过去关上那半扇窗都不敢。万一呢,万一那人就躲在窗户底下,那不就成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了。
可要是不关,夜还长着呢。到时二婶家灯一关,咋办。
刚才灯一亮,那人肯定看到窗户是开着了的。
那会儿再跑怕是来不及了。
安然吊着一颗心,思磨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一晚,心理生理都快自我消磨完了。
好在,二婶家灯一直亮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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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夜终于快过去了
第23章
安然只歇了一天,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模式。蒸馍、送馍,看小哑巴。
她尽可能的保持着平静,让接下的每一天看起来都在平常不过。
安然推车经过每一个人,每个人看她的神色也都是正常的。在阳光底下对着她笑,而发生在夜里的那些个污糟谁也不愿出来认领。
他们同安然一样,也在尽可能的保持平静。安然的平静用来自保,而他们是在掩饰罪恶。
安然知道,这来来回回的一路上,在经过的那些人中总有谁是和她心照不宣。
她不想知道那些人是谁,是谁都一样,是谁都不行。
在那之后,安然就没在自己那屋睡了。准确的来说,哪屋她都没睡。
她在装粮那屋的立柜后边给自己搭了个去处。柜子靠不了墙,中间空出的一小块地儿正好能躺下她。
安然从奶那屋床底下抽出一床褥子,把油布袋铺在最底层防潮。褥子两边一对折,能铺又能盖。
之前睡那屋的床褥没动,摆放的还跟有人在那儿睡似的。
每天晚上,安然就一身整齐的靠坐在同她一样宽的缝隙里。手边放着一把剪刀,剪刀是在抽褥子时一起抽出来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刀尖被锈迹盖得完全没了锋利劲儿。估计连老太太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下的。
这几天,安然都这么睡的。仰着头,靠坐着。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一双眼睛半闭着,房梁上是积了多年的蜘蛛网和陈旧到时不时就往下落的老灰。
这屋打从落成起就没住过人,也是可院里最背阴的地儿。没人气儿,从来就没见过太阳的小仓库,凉气是往骨头缝里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