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秦禾想到了那句“道上祭,走龙脊”。
她们现在就在刃脊上走,秦禾突然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道上祭指的就是千年前葬疫鬼的这段祭祀路程,然后抬棺的送葬队过龙脊,破地阴,安尸壤。
她们生死闯关,最后从尸瘗中出来,就被地河送到了大爷海,也就是秦岭山脉的龙脊之上。
到天圆地方乘索道,登山者们一茬接一茬的排在“南北分水岭”的石碑前拍照。
唐起看了一眼介绍,此处海拔3511米,仰视天如盖圆,举手可攀;俯视大地如盘,纵横万千,似有天圆地方之感,这里已入秦岭主峰太白山顶部,故有一脚踩南北,一水流两域(长江与黄河)之说
唐起站在观景台,众揽八百里秦川。
一路走来,倒真像是旅游了一趟。
秦禾买了两张索道返程票,兜里仅剩几十块钱,坐吊厢下到红桦坪,再换乘景区的观光车下山。
两人找了个能充电的地方吃饭,手机刚开机,一水儿的未接来电和信息,唐起早有所料,第一时间想登录邮箱,把定时发送给唐庚的那封遗书撤回来。
正刷新页面,江明成的电话打进来,唐起按键接听,那边直接炸毛了。
差点给唐起震聋,问他人在哪儿?
“眉县。”
江明成听都没听过什么眉县,暴躁道:“眉县在哪儿?”
“宝鸡市。”
江明成压不住火:“你跑去宝鸡干什么!老钟说你到西安当天晚上就开车走了,失联好几天,你哥差点报警。”
还以为他遇到危险或者遭遇了绑架,毕竟唐起带着人来西安查账,怕有些人狗急了跳墙,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我没事。”
江明成吼他,嗓门儿奇大:“没事你关什么机!你怕吓不死我们!”
“怪我事先没有打招呼。”唐起认错,态度及其端正,“我跟朋友来太白山旅游,谁知到了山上手机就没信号了。”
江明成噎得差点无语,他们这边急得火烧眉毛,想了一百万种风险事故,结果人家好好的跑去旅游了,江明成都快没脾气了,厉声道:“赶紧的,给你哥打电话,报平安。”
“他不在公司吗?”
“他在西安!”
唐起心头咯噔一声,突然回想起十二年前,自己在鬼葬山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哥带着警察,又发动了当地的几十上百号村民,在孙忘指的大致范围内,满山遍野地找他。
唐起当时已经完全迷糊了,神志不清的听见有人叫自己,他努力睁开眼,嗓子刀割一样疼,嘶哑道:“姐姐,是不是有人来了?”
秦禾的虎口在帮唐起采药时不小心被崖边的尖石划伤了,听见远处的动静,她面色一沉,没料到这小孩居然能招来这么多人。
唐起艰难撑起身,听得一声声遥远的呼喊,张嘴便要应,被秦禾捂住了嘴巴,然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恐吓加威胁:“小朋友,你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听见没有!”
唐起刚摇了一下头,她就凶神恶煞道:“不然,我就把你活埋了,跟尸体埋在一起。”
等把唐起吓哭了,得到她预想的效果后,秦禾转身就朝山上跑。
唐起视线模糊,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想喊:“姐姐……”
“闭嘴!”秦禾转身,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再叫我拔了你舌头!”
没过多久,那些打着手电的警察找到了他,唐庚火急火燎跑过来,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时,眼眶通红:“小起。”
“哥……”唐起的嗓子哑得没法听,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因为什么,一听见唐庚的声音,心里瞬间酸胀得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唐庚小心翼翼把他搂进怀里:“没事儿了,小起,别怕,哥哥在。”
“哥……”
唐庚轻柔地抹掉他脸上的血和泪:“哥在,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哪里疼?”
唐起偏了一下脑袋,虚弱道:“耳背后面,哥,我被毒蛇咬了。”
唐庚心头一凛,捏着那片红肿的耳背看,上头两颗黑乎乎的牙洞,脏兮兮的像是涂过酱油,他摸到唐起在发烧,低烧。唐庚心急如焚,把唐起抱起来,脚步急促,要与蛇毒扩散的速度争分夺秒似的,嘴上却还要安抚道:“没事的,小起,别怕,哥马上带你去医院,不会有事的。”转头又对带来的下属说,“立刻,给市医院打电话,准备血清……”
唐起意识越来越涣散,脑袋靠在唐庚肩头,望向山林深处。那里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却总觉得,那个姐姐就躲在黑暗之中。
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她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唐起曾经无数遍的思考过,到如今才终于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