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英有些得意的笑:“是在奶酥里加了少量的里木水,味道与橙子汁类似,气味却更清香。”
叶芜好奇问道:“里木?这是果子名吗,倒是从未听说过。”
“这还是前朝蒙古人带来的新鲜果子,有点像咱们这里的香橼果,价钱却贵的多,我也是托人从北京带了一些。回头拿给你看看。”
叶芜又把目光投向另一样点心,金灿灿的如拇指肚一样大,点缀以海棠花瓣,不由问道:“这道点心看上去挺雅致的,叫什么名字?”
“是酥儿印。”沈琼英笑道:“所谓卿且梳相思,思卿共白头,原是取个好彩头。做法却简单,将面粉与豆粉混合,加水揉成细长条,再均匀地切成二分长的小段,撒上少许面粉防止黏连,用梳篦轻轻印上齿花。最后热锅内倒入酥油融化,加入面段小火炸至金黄捞出,再趁热撒上白糖晾凉即可。”
沈琼英一面解释,一面拿了一块酥儿印品尝,酥脆香甜,一口一个,正与微涩的清茶相配。糖、酥油和面粉相搭,果然能变化出许多美味的面点,若不是怕吃多了会发胖,她可以很快吃光这一盘。
叶芜笑道:“这道点心意头却好。想来在我茶坊一经推出,便能风靡金陵城贵妇圈了。”她看了沈琼英一眼,装作不经意道:“沈妹妹,我亦听说醉仙楼最近发生的事了,我当然是信你的,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放心,坊间的谣言来得快去的也快,咱们立得稳行得正,怕什么?”
沈琼英内心感动,眼圈一红笑道:“姐姐的心意我领了,目前这一点小波折,我还应付的来,日后少不了有麻烦姐姐的事呢。”
叶芜忽然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道:“对了,前些日子,我在长干里遇见令弟了。”
沈琼英闻言激动地站起来:“真的?叶姐姐又没见过小弟,莫非弄错了?”
叶芜笃定道:“不会有假,是他主动上前相认的。他说自己目前一切都好,这次是回金陵办差,顺带找我打听你的消息。得知你安好,他便放心了。”
沈琼英怅然:“那他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呢,这孩子,真是太胡闹了。”
叶芜安慰她道:“令弟早已成年,他自己的事,自己自然有主张。他认为有必要见你,自然会回来见你了。”
就在两年前,沈琼英的小弟沈均益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说要不依赖姐姐北上谋生,沈琼英非常着急,带着家丁将金陵城找遍了,又托人向邻近府县打听,皆了无音讯。后来接到沈均益的来信,说自己在淮南谋事,一切安好,这才稍稍放心。
这几年来,与同胞弟弟沈均益不能相聚,一直是沈琼英的一块心病。
应天府衙内,韩沐向顾希言汇报自己这天的调查成果:“伯约,我今日在坊市逛了一天,倒也听到了不少传言。有关于沈掌柜的,也有关于张侍郎的,伯约想先听哪一个?”
顾希言看了韩沐一眼,沉声道:“先说沈掌柜的吧。”
韩沐笑了:“这个就很有意思了。金陵人对沈掌柜为人褒贬不一,有人说,沈掌柜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和金陵城很多达官显贵不清不楚,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她是靠男人才爬到今天的位置的。”
顾希言眉头微皱,随即问:“那褒扬的话呢?”
“褒扬的话大多是从庶民口中听到的,说沈掌柜厨艺好,人美心善,这些年没少做扶贫济弱、仗义疏财之事,醉仙楼每年冬天都会带头施粥,还会推出一些廉价的菜肴,在庶民中口碑极好。”
顾希言面上还是淡淡的,可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嘴角已是微微向上扬起。
“那么有关张侍郎的传言,多半是不太好的吧。”顾希言随口问。
“正是。”韩沐皱眉道:“坊间皆传张侍郎为富不仁,鱼肉乡里,当然,他们也没有什么证据。金陵的世家大族,亦多有这样的传言,也做不得准。”
顾希言对韩沐的话不置可否,沉声道:“张侍郎去世那天,先是去了明月茶坊,晚间再去了醉仙楼。明月茶坊的叶掌柜,也得去拜访了一下。”
韩沐主动道:“我早就听说叶掌柜的大名,她也非一般人物,我现在就去明月茶坊打探消息。”
第12章 顾渚紫笋
韩沐是个急性子,当天晚上便去明月茶坊打探消息。听说是官府来人,叶芜也不敢怠慢,当即请韩沐进来说话。
韩沐走进园内,一路分花拂柳、穿山过水来到一处僻静茶室,叶芜已经领着一名婢女提前在这里等待,见他进来,道了万福微笑道:“韩治中是稀客,今日到访,必有要事见教吧。”
叶芜亦是金陵的风云人物,坊间对她褒贬不一,有人称赞她立志守节,贤德可嘉,亦有人说她不矜细行,放浪不羁,韩沐好奇地打量叶芜,大约不上三十年纪,一张俏丽的瓜子脸含威不露,身量高挑,家常挽着杭州攒,上着白绫对襟袄,下着纱绿潞绸裙,显得妩媚又清雅,不由暗思:“金陵人传叶芜为人豪爽厉害,恰似母大虫一般,如今看来也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