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
两人曾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万花谷中门人弟子均是女子，但并不是没有男子。
一些江湖名声恶劣的穷凶极恶之徒，被关在万花谷内一处名为聋哑村的地方，个个既聋又哑。
他们往日在江湖逍遥的时候，自然不是聋哑的。
但是，进了万花谷之后，这些人就全都成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残疾。
来万花谷求医的人自然也是有男有女。
像这样，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来求医，在万花谷中的女子们看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除了负责带路的紫烟，其他人都各自忙着手中活计，有些人甚至连一个目光也没有施舍给来求医的三人。
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路走来，心中疑惑愈来愈多。
经过遍植奇花异草的花海之时，陆小凤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姑娘，这可是花海？”
紫烟脚步稍缓，回头一笑，本就娇媚的面容更多了几分妖娆。
“无错，花海又名晴昼海。”
她忽然瞥了花满楼手中抱着的女子一眼，神色变得有些诡秘，更有着几分鄙夷气愤。
“那些违了诺言不愿付诊金的人、或是存心不良擅入万花谷的人，都埋在晴昼海之下。所以，花才会开的这么美。”
陆小凤飞快地瞥了花满楼一眼，见他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暗笑自己爱担心，赶快岔开了话题。
“不知苏谷主在何处？”
“就在晴昼海中，还请陆公子和花公子小心，莫要踩坏了花朵，折了一朵花，便要断一根骨。”
陆小凤立刻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小道，暗想，这若是胖子脚大，一步下去估计就会被打断腿了。
紫烟忽然笑道：“初时总有人不信，想要试一试偷偷带走一朵花，陆公子知道那人怎么了吗？”
“……被打断了手？”
“陆公子真爱说笑。那人被掀了头盖骨，你脚下那块圆石便是。”
“不是断一根骨……”
陆小凤话没说完，自己就明白过来。
一根骨头，没有说是哪一根。头骨自然也是。
陆小凤背上立刻冒出一阵冷汗，再也没心情欣赏花海美景，总觉得脚下踩的全是尸骨。
自始至终，花满楼神色未变。
无人知道，他的内息险些便走岔了。
几年未见，苏语冰……竟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凤
“谷主，客人带到了。”
“咔咔咔。”
伴随着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一个小小的狗型木偶从屋里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多了四条腿的铜缸。
陆小凤目瞪口呆，紫烟笑着过去摸了摸狗头，从随着关节活动上下晃动的铜缸里取出一个卷轴，飞快地看完之后放了回去，俯身拨动那个会行走的铜缸脚上的机关，铜缸吱嘎吱嘎两声，直接换了个方向倒着回了屋里。
“二位随我来，看着我的脚步走。别碰任何东西。天工坊的能工巧匠近来都在这里，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多出机关来。”
紫烟上前按照卷轴的指点，轻松地绕过画屏穿过弄堂。
陆小凤虽然小心翼翼地跟着步子，心里多少有些不信，趁着紫烟没留意，弹出一颗小石子。
石子还没落地，旁边的花坛里突然射出十几至寸长的细针，将石子打的粉碎。
听着那声音，竟像是精钢制成。
陆小凤再看了看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坛，脖子后面寒毛竖了竖。
几人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紫烟进去通报一声，立刻从偏门离开了。
陆小凤给自己打了打气，心道：最多不过一个比传说中的石观音更可怕的女人吧。
等他进了门，一眼看到堂中正座上的女人，登时傻眼。
毋庸置疑，这人一定是苏袖风。
因为万花谷中，除了苏袖风，谁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坐在这张椅子上。
她很美，那种美和陆小凤见过的任何美人的美都不同。
有那么一瞬间，陆小凤有种眼前的人怕不是凡尘中人的荒谬想法。
衣色只有黑与白，素净已极，发间一支银步摇，粉黛不施，铅华洗净，眉眼间一片悲悯，目光中藏着无限的温柔缱绻。
陆小凤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石观音名声那么坏也有人为她做事，就好像，为什么苏袖风声名最恶劣的时候，那些人说起“妖女苏袖风”时口气总有那么些奇怪。
因为……任何人都无法对着这样的目光升起争斗之心，更是难以开口谴责。
陆小凤拱手，“苏谷主愿施援手，陆小凤不胜感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素闻陆小凤为朋友两肋插刀，果然不假。”
苏袖风仍是坐着，只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花满楼，笑道，“花公子将石姑娘留在此处，七日之后，我定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石姑娘。”
花满楼的手微微一颤。
“……多谢苏谷主。”
“苏谷主好快的消息。”
“不会比西门吹雪的剑更快。”
苏袖风看了看石秀云头上的血条和减益状态，趁着两人不注意，笼在袖中的左手轻抬，给石秀云挂上了一个持续回血的“握针”，看着她血条稳定了，悠哉地续道，“中了飞燕针，却能拖到今日，想来是有人给她施过我万花谷的‘鬼门银针’了。可惜功力不到家，若不是一直输着内力，怕是撑不到万花谷。”
陆小凤立时想到石秀云被飞燕针射中后，花满楼从贴身的锦囊取出两根银针扎在石秀云手上。
“鬼门银针？”
“无妨。我昔日送人的礼物，自然是随那人怎么用了。不知道这次的诊金是谁来付？二位若不愿意，等到石姑娘醒来，我向她讨了也好。”
陆小凤刚想开口，花满楼却抢了先。
“我来付。”
苏袖风略有些惊讶，看了看呼吸稳定下来的石秀云，笑道：“花公子可要想好了，应下之后若是又不肯付诊金，花海中有的是前辈等着呢。”
花满楼微微皱眉。
“苏袖风。”
“花公子，医一人，杀一人，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语冰！”
“花七童，我曾说过，凡你花家人在的地方，我便不入一步，也请花家人莫要出现在我眼前。今日我让你入谷，已是看在峨眉四秀石秀云的面上。若为救人，二位可以出去了，我请进万花谷的人断没有死着出去的道理。”
“苏谷主，花满楼他也是……”
“陆公子，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负心薄幸、忘恩负义、毁诺轻言、卖国求荣……还有，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符合这些条件还要跑到我眼前蹦跶的人，差不多都躺在花海下了。”
“……差不多？”
苏袖风抬头笑了笑，“陆公子是不是觉得自己不符合前几项条件，心里很是遗憾？”
陆小凤立刻冷汗出来了。
“苏谷主说笑。”
“说起来，不知道陆公子有什么心愿？我一直有两大愿望。”
苏袖风左手动了动，给石秀云加上“清风垂露”，中毒的状态消除了一个，还剩下一个。
她托着下巴侧头笑了起来。
“一愿天下太平，二愿……天下有情人终成——”
苏袖风看着陆小凤的眼睛，温柔地笑道，“兄妹。”
陆小凤刚想说苏谷主心怀大志，听到后半句话，那句夸赞登时给卡在了嗓子眼里。
“我说笑的。”
陆小凤：“……”
“有道是万恶YIN为首，施主还是切了吧。”
“……苏谷主又在说笑吧？”
“这不是说笑啊。”
“……苏谷主不看看病人吗？石姑娘的情况很不——”
陆小凤一转身，这才发现路上奄奄一息似乎随时会断气的石秀云呼吸平稳，脸色也红润了一点，比先前的惨白灰败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