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什么扼住喉咙,他的声音虚弱而颤抖。
不是,不是富岳和美琴,他从来叫他们父亲大人和母亲,他只有一对爸爸妈妈。
在这个世界,他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鼬,但现在他只能选择回避这个名字,于是下意识向前世的父母求救。
他意识到自己念出什么,打了个寒战,趴倒在被子上。
把脸埋进被子里,佐助控制自己不要有多余的举动花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运气很好也说不定,每次有正常外的反应时,理由都有现成的。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悔,爱别离——求不得。
求不得……
佐助喉咙里发出低哑干涩的笑声。
他感到又陷入了四年前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孤立无援的境地。
*
白天上课时他一直精神恍惚,但他从来孤僻安静,也没被看出来。
唯一察觉他不对的是鹿丸,怎么说也和佐助下了那么久棋,多少有点同伴情谊,鹿丸在心里唠念着麻烦,难得地在学校主动找上佐助: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佐助毫无笑意地牵起唇角:“我梦到了哥哥……”
鹿丸被佐助眼里流露出的凄然震住了。
因为家里有个上忍,当时还很年幼的鹿丸就知道佐助全家都死得只剩他一个了,虽然鹿丸聪明地没有多问,并不清楚更多,但已经理解佐助孤僻的由来,当然他不知道佐助更早之前就是这样。
而且在长期的接触中,鹿丸也知道,自己虽然比佐助聪明,但佐助更有种阅历丰富的成人感觉,所想也和自己不一样。
他很明白这件事没有他可以插手的余地。多少有点挫败地吐了口气:
“真是……麻烦啊。”
*
他这辈子大概就是所谓天生0号君吧。
佐助毫无笑意地想。
对女人没兴趣、也无法作为主动的一方,将来即使有恋人,也一定是处于被动了。
但他想到他现在作为少年的身体会被人压在身下,就觉得想吐。
因为家教的缘故,也因为自身性格比较内敛,他前世到死之前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但现代信息的流通程度,让他对这种事情从最浅的接触到最后一步都完全清楚。
但在梦里,两个人的身体和举止都是暧昧不明的。
那个柔软美好的梦境,挖出了他心里最隐秘、自己都未曾知晓的地方,鲜血淋淋。
*
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前生记得太重,他怕死怕痛,提炼不好查克拉,不觉得自己是个忍者,不把宇智波当成家,甚至因为年纪太小,没有明确的性别意识。
他排斥着这个世界时,鼬打破屏障把他拉了出来,他依赖着鼬,最初与这个世界不多的沟通都是通过鼬完成的。
哪怕身体幼小,他的心智也是成熟的,他没有那么容易把一个人当成血脉相连的兄长,那时候起,他的爱慕就超出了亲情的范围。
比起被误解和憎恨填满的原版佐助,他那么爱鼬,但想到鼬的时候很少称他哥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是的,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对原版佐助的感情更像兄弟。
他靠回忆去了解他,分析他的未来,衡量他的举动,他体谅他,和记忆里的他一起长大。
如果那是对兄弟……那鼬呢?
与鼬的相处,的确更亲密黏腻。
他向鼬撒娇、装嫩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孩子。
佐助对自身的存在都厌恶起来,发现自己可能存在的这种心态让他觉得恶心透了。
呼吸变得艰难,他感到自己的肺叶像是旧伤发作一般隐隐作痛,然后才发现是因为自己的吐息太用力、太长。
他应该……忘掉它,趁见不到,现在就忘掉。
就像懵懂而无望的初恋,通常人的初恋不都是会失恋吗?
谁也没有离了谁就不能活。
*
理智一遍遍重这么复着,感情上佐助却崩溃地发觉他根本做不到。
他两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不想忘,怎么都不想忘。
想到鼬的名字,就让他的心脏都在疼。
他曾经期待过、憧憬过爱情的降临。
但在感到恋爱的甜蜜之前,他先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
两个男人、同胞血脉,这两个词哪一个单独想起来都让他恨不得立刻死了,但合起来,罪恶感似乎就没那么强烈了。
哥哥,哥哥,他一次次在心里念着,就渐渐褪去了痛苦,温暖起来。
这个称呼确实是他唯一的温暖了。
他对鼬的依赖,早就超越了爱情和亲情。
现在回想起来,他灭族以前的人生都是一成不变的灰白,只有和鼬在一起的日子,四季分明,日夜交替,有时间流动和鲜明色泽。
他要逃避,就该彻底点,但他抗拒这个世界,却偏偏放了鼬进来。
终究他只是一个怕死怕痛、怕孤寂的……胆小鬼。
*
晚上整夜佐助都不敢睡,睁着眼睛到天明。
佐助很少有自己做梦的记忆,要么他很少做梦,要么他是做了梦都会忘掉的类型。
但他还是怕。
第二天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佐助爬起来洗漱,发现自己开了三勾玉。
这是第一次,他在得到力量时毫无欣喜。
吃完早饭,佐助因为自身迟缓的动作,明白自己又发了低烧。
佐助虽说身体差,也是针对忍者而言,只要不剧烈运动,在普通人里他身体都算好的,鼬离开那么多年,佐助一个人过,也一直没病没灾。
想到上次发烧是在第一次开写轮眼,佐助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过于庞大的精神力量反过来影响着身体。对于一般人而言,虽然有精神状态影响生理状态的例子,如恐血症、厌食症、幻痛等等,但一般情况比较极端——例如纲手。他却因为和身体不相符的精神力,格外容易受到精神状态的影响。
这次精神糟糕的原因他提都不想提,干脆请了一天假。
低烧持续的时间不长,午饭后就退了,佐助不想继续在床上躺着,丸井先生便让他到前面看店。
接近饭点,店里没什么客人,连外面的街道都是冷冷清清的。佐助靠在柜台前,有点无聊。
佐助今天穿了一身近乎白色的蓝底浅灰格子和服,腰上系着一只浅葱色的香囊。他现在常常在腰带上系一个香囊,用幻术改变它的纹路,来锻炼自己的幻术控制力。
这一类的小幻术,即使失败也不会引起注意。
把玩了一会儿香囊,佐助突然想起从前看到过一种对宇智波佐助名字的解释。随着写轮眼的进化,佐助对于前世、幼年时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对于《火影忍者》这部漫画,原本他除了关于宇智波佐助、宇智波鼬的大致经历,都忘得差不多了,随着开眼,却又慢慢想了起来,偶然扫过的一些资料和分析,也都想了起来。
佐助抽出张纸,执笔写下:
U-unabashed 不在乎
C-calibre 才干
H- hatred 憎恨
I-ideal 完美的
H-hero 英雄
A-adversity 厄运
S-sad 悲哀的
A-agony痛苦
S-secret 秘密
U-unbowed 不屈服的
K-kindless 冷酷的
E-exclusive 孤傲的
佐助端详了一下这张纸,动笔把姓氏第二个的“才干”、第四个的“完美的”、倒数第二个的“英雄”,和名字的最后三个划掉,想了想,又把姓氏的最后一个的“厄运”也划掉。
他把第二个改成“C-cowardly怯懦的”,姓氏的最后一个改成“A-afeard恐惧的”。
还有五个,但英语毕竟两世都不是母语,这一世更是没什么用上的机会,佐助对英语远称不上熟练,又想了几个词,都没法合适地填上去,干脆放弃了。
他搁下笔,手指按着纸张的边缘,一簇火苗窜起,蔓延上整张纸,一眨眼烧去,丝毫无损伤的平整桌面上只剩薄薄的一层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