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好歹有些微风,比之屋中好上太多。
京兆城已经接连一月未曾落过一滴雨,今日月光明艳,黑夜透亮,瞧不出一丝云彩飘荡,看这模样,京兆这段时日亦不会有雨了。
京兆无雨,但两湖却又连连报来水涝消息,若是那雨水再不停歇,只怕要成灾。如今西北战事吃紧,朝中已没有余粮,若是两湖成灾,百姓必定流离失所。
今晨早朝定下一事,令工部尚书于连桥与水司丞令狐情明日一早奔赴两湖,亲自督办大江堤坝修缮一事,谢问渊但是不担心这两位办事不利,但若是天公不作美,人又哪里能挡住那些滔滔洪水。
更何况......
谢问渊想到此处,延责便寻了过来,手中还端了一盆子冰块。
“我瞧见今夜天热,便去冰窖中寻了点冰块来。只是,今年这冰块已经不多了,只怕也用不了几日了。”延责自小跟在谢问渊身边,自是知道他其余的吃穿住行等等都不挑,唯独不喜炎热,所以这些年府上冬日都会提前存冰,到夏日就放屋中凉快些,但......
延责解释道:“往年城中以及邻近州府都是年后存冰,好让冰块能放得久些,但哪知今年年后天气反常,水皆未成冰,不但咱们府上,如今皇宫内也听说没了冰块的。”
谢问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小事罢了,不打紧。”
说着他瞧了眼延责端着的冰块,忽而就想起船上钟岐云偷摸送来的冰沙。
钟岐云......
想到白日里见着开张的乘风驿,今日未见这人,只怕他根本就没来京兆吧。
这般一想,谢问渊更觉着心头微微烦闷。
谢问渊敛下眸中情绪,对延责说道:“若冰块不多,那就莫要这般浪费了。等哪日天气,弄些凉饮分给府中上下吧。”
“啊?”延责微怔,“那......那大人您不要冰块了?”
“不必了。”谢问渊说罢,转身回屋。
隔日一早,早朝之前于连桥离京,谢问渊亲自送其出城。
于连桥自入京为官后就在工部呆了亦有二十几年,其精通工事修筑之事,是朝中难得行家,前年两湖年挡洪已是勉强,今年子四月以来报来的雨水比往年更甚,他向朝中提过这次危机,修筑堤坝已是不能抵挡,早日撤离百姓才是要紧之事。
魏和朝却当庭反驳:“现下堤坝安好,再度加固便是,你早早撤离数万百姓,这段时日去何处寻粮养这百万人?”
虽说于连桥亦知晓如今国库粮仓确实吃紧......
但就怕堤坝决堤,人又未撤离,只怕数万百姓因此丧命,这般极其容易引发疫症,那样才叫为时已晚。
于连桥对他说道:“其实,下官约略猜得到,这次成洪已经是必然,就算丢了这个乌纱帽我亦会撤退百姓。可如今朝中已无存粮,两湖边省粮仓亦让前年那次掏空,去年又未能补上,若是撤了也无法安置好百姓,不撤,那是置百姓不顾亦是我监察之失误,撤,也无法保全,大人,这死局当如何破解?”
于连桥忧心忡忡,“魏和朝亦曾做过工部尚书,他怎会不知这些?如今朝中斗争严峻、剑拔弩张,慎度之事魏和朝虽说拉了人来垫背逃过一劫,但大人你借此除去了他在朝中不少亲信,魏和朝如今已是恼怒非常,往年他还瞧着像是‘心系百姓’般,但近月却是处处寻您差错,这次让我去两湖,就是借机寻错,只怕到时还会让你背上莫须有的罪名。”两湖那处被魏和朝把控,于连桥是他这边的人,魏和朝势必会借机寻错。
“这些你无需担忧,魏和朝如今动我不得。工部事宜我信于大人,你从心行事、问心无愧便好,剩下之事我自会想办法。”
于连桥听罢,目光含泪,深深朝谢问渊鞠了一躬,久久才低声说了一句:“我愿大人鹏程万里锦山河。”
钟岐云不是不想去京兆,而是错过了时机。
杭州城。五月初十五,
“什么?京兆城的乘风驿初六就已开张剪彩了?”
“是啊。”刘望才眉开眼笑:“还真是让东家说对了,这圣旨还没来,奖赏尚未下,京兆府衙在听到圣上对咱们船队的赞赏当日,便亲自去见了
在京兆城理事的王管事,当天午后,办理半年多来都未曾下的信印就送到了铺子里。”
“然后他就择了个吉日开张剪彩了?”钟岐云面色复杂。
“对啊!”刘望才未曾瞧出钟岐云神色不对,继续眉飞色舞道:“我方才听来人报啊,在圣上圣旨送下之后,城中热议纷纷,王管事见机连夜让人准备开张剪彩所有的物件,初六那日来往的百姓、商户络绎不绝,可谓是盛况空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