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文人汇聚的茶馆中,总会听到不少文人论及此事,京兆城中更是如此。
“西北大军这是不尊圣令,将天子威严置于何地?”
“不知如此
,那回鹘是如何的仇恨深长,如此作为,只会置我朝于危险境地!”
“既然已经将回鹘赶出大晸就行了,如今这般攻入他国,这是实在是无理。”
他这话说完,不知是谁突然嗤笑了一声,惹得众人瞧了去,只见着一身粗布衣衫的年轻书生坐在那处喝着茶水,说道:“礼?这位兄台是身在福中说得轻巧,你在这处为回鹘人说理,那何人去给那些丧命于回鹘人刀下的数万无辜百姓说理?谁又为那些用躯体挡住回鹘铁骑的说理?”
“话虽如此,但亦不能这般不顾后果,当有完全之策赢得和平.....”
“有何后果?”那书生出声阻断了这人的话,“诸位说得好听,朝中上下多少能人志士,这十数年可是寻出了一个对策应对回鹘?没有战事尚未结束,我不知兄台瞧出了这一战有什么后果,但我眼下却是瞧见了一个结果,回鹘已经被赶出了大晸,若非丞相主战,若非这一战,眼下只怕回鹘的兵马已经兵临京兆了,还哪里容得所有人在这里闲谈政事?!人人在利处面前都尚且不知满足,更何况是回鹘!”
“的确。”又一文人出声道:“以战止战的确不可取,可亦不能不战!这些年来,大晸的德、善得到的是甚?是回鹘一次次的践踏,是慎度探出的爪牙,是边境小国跃跃欲试的耀武扬威!如今国已无威,群狼凶相毕露、虎视眈眈,百姓安居尚且危矣,谈何以德服人?又如何以德服人?!”
这人话说完,茶室中忽而就静了下来,只见着堂中文人各个蹙眉垂首,不再言语。
许久许久,茶室西边角落一个男子缓缓出声说道:“鄙人游学诸州时,常与农户来往,有一日我到蜀川走游路途遇到暴雨,一农户容我在他家中歇了一日,那一日我便与其论及西北战事,当时,那农户就说啊,‘平日我听得西北被屠城时,就恨不得提起锄头冲上战场去砍了这些畜生,但是不知为何,那些识字之人却怒骂将士,我偶尔听得一次,似乎很是有道理,但心下觉着却有些不对劲,后来我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就有一种感觉,人啊,似乎书越读得多
,就越没了血性’。”
男子说到这处,笑着摇了摇头,“如今看来咱们大晸文人却是少了血性,唐代诗人王昌龄都写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般千古名句,咱们眼下又在做甚?”
皇城中,谭元雍收到密信时,却并不意外。
周奎蹙眉急道:“皇上,丞相这么作为就是公然违抗圣令,是欺上的杀头之罪,实在不容姑息,如今正是坐实谢家谋逆罪责之时,皇上当即拿下谢成等谢家众人,以立君威才是!”
谭元雍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必了,他若真想谋逆,如今已是挡不住的。”
“既便......”
谭元雍抬了抬手,阻了周奎的话,他放下手中密信,站起走到了窗边,望着风雨欲来的暗色天空,缓缓说道:“谢问渊于皇权而言却是一大威胁,但是于民而言,他每个作为皆于有大利,若非权势过大,其实朕亦挑不出错处。他此举虽未经朕授命,但朕亦预料到了。要想让回鹘居于西北之外,只能打到他惧怕不敢再行侵扰。西北遭受的苦楚太多了,若再不解决此事,只怕边境以后再无安稳,百姓亦会怨声载道了,到时才真的是国不成国,民不聊生了。如今正是西北战事关键时刻,此战若胜了,自然是百年的太平,叶赫喆善战,如今国中能胜他的只有谢问渊了,谢问渊则是此战必不可少之人。”
“可是,这谢问渊若是得胜归来,只怕这天下人......”
谭元雍听到此处一笑,“周大人,你说面对回鹘铁骑的战场是何种地界?”
周奎不知谭元雍为何这么问,他略微沉吟,还是说道:“危机四伏,需步步为营、不可掉以轻心。”
谭元雍点头:“这般险境,谢问渊为何要去?”
周奎张了张口却说不出答案。
谭元雍也不等他应声,说道:“军粮缺乏他深知其间有陷阱都不逃离博拉伊,虽说后来钟家突然出现解了困,但他此前确实镇守博拉伊没有一点独子逃离的意思,若他是为了权势,那逼退回鹘人就已经得到了,但他如今却是选择以命涉险,追击而上。为何?”谭元雍顿了顿,继续道:“除了大晸百年太平,朕想不到他是为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