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真话音一顿,微乎其微地抽了口气。
沈愔锐利的目光随即逼视过来:“是什么?”
夏怀真咬了咬牙:“是一包透明的结晶,我一开始以为是冰糖,随手收进抽屉里。可是郭莉醒来后,发现那东西不见了,紧张的不得了,一个劲追问我,我才意识到,那不是糖块……”
沈愔闭上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是□□。
“我问她怎么回事,那东西哪来的,她却死活不肯说。直到我拿出手机说要报警,她才一把拉住我,抽抽噎噎地说,不能报警,警察里……有他们的人。”
这句话透过蓝牙耳麦,一字不差地传到审讯室外,丁绍伟和许舒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什么叫“警察里有他们的人”?
该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沈愔记录的笔一顿,敏锐地看向她:“‘他们’是指谁?”
夏怀真摇了摇头:“我问了,郭莉不肯说,逼问的急了,她就哭。她说,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那些人能耐大得很,手眼通天,万一找上门,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愔微微皱眉:“你是说,郭莉为了不把你卷进来,所以什么都没告诉过你?”
夏怀真温驯地点点头。
审讯室外的丁绍伟摁住耳麦,第一反应是:这姑娘没说实话。
倘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追杀她的杀手怎么解释?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吗?
审讯室里的沈愔显然和丁绍伟所见略同,直言不讳地问道:“既然郭莉什么都没告诉你,为什么有人想灭你的口?”
夏怀真抠着指甲,偷偷撩起眼皮,目光从过长的睫毛缝隙中犹犹豫豫地探出,逡巡在沈愔脸上,显得既迟疑又留恋。
良久,她像是从这张面孔上得到了某种无形的安抚,终于下定决心,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红绳系着的吊坠——那是一头拇指大的老虎,拔下虎头,里面藏着一个小巧的U盘。
沈愔瞳孔骤缩。
他抓起U盘,正要往外走,抬起的脚忽然收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盯住夏怀真:“你方才不肯对小许说实话,是因为郭莉告诉过你,警方里有‘他们’的人,你不敢信任我们?”
夏怀真犹豫再三,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沈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愿意相信我?”
这道题的难度视回答对象而定,如果坐在沈愔对面的是丁绍伟,那就是送分题,这小子能从各个层面全方位无死角地阐述自己对沈支队一发不可收拾的深情厚谊,其感情之诚挚、用词之精妙,足以令不知根知底的旁听者潸然泪下。
如果是许舒荣,她大概会抓紧机会,用一篇六千字保底的长篇论文深入阐释自己为什么选择市局刑侦支队,以及对支队一把手沈愔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情。
可惜沈愔对面坐的是夏怀真,在此之前,她既不了解市局刑侦支队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正处级的刑侦口一把手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垂下眼,孤注一掷似的说:“你……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沈愔知道,在所有人眼中——包括夏怀真自己,他都是第一次接触这女孩,理应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为了不引人怀疑,他本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接一句“什么人”,或是摆出目无下尘的高冷脸,假装自己不感兴趣,转身就走。
但是那一刻,沈愔就跟中了邪似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脱口而出:“是夏桢?”
夏怀真错愕地抬起头,虽然没说话,一句“你怎么知道的”已经从眼角眉梢入木三分地流露出来。
沈愔自知失言,抓着U盘匆匆走了。
郭莉的U盘大概是从某个路边小店买的,最普通的型号,没有加密,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技侦组将文件导出,点下播放键,屏幕上先是一段模糊不清的阴影,很快,一声惨厉的尖叫打破黑屏,鞭子似的抽打着耳膜。
电脑前的刑警们不约而同地抽了口气。
那应该是用针孔摄像头偷拍的,两三秒后,视角逐渐清晰,只见那是一条光线很暗的走廊,笔直地往前延伸,直到隐没入黑暗中。走廊两侧的暗影里隐藏了无数房间,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半开着,镜头在门口停顿片刻,对准了屋里。
——那逼仄的房间里有个女人,赤身裸体地吊绑在绳子上,像一头待宰的猪羊。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脸上也戴着黑口罩的男人走到近前,手里拎着烧红的烙铁,先是猫戏耗子似的在女人面前晃了晃,而后盖印戳似的摁住她肩头。
女人抻直脖子嚎叫起来,长发瑟瑟缩缩地抖搂满肩,露出姣好的五官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