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你想对付的人是我,不过现在看来,你其实是用我和绍伟作局,引沈愔上钩,”说到这里,秦思远话音一顿,语气里带上一丝不甚明显的好奇,“我想不通的是,沈愔已经是全城通缉的‘嫌犯’,就算你不对付他,他的结局也不会太好……你为什么非得赶尽杀绝?还一定要亲自动这个手?”
神父从鼻子里喷出一声轻笑,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葛欣似乎是忍不下秦思远连讥带讽的语气,厉声道:“那姓沈的条子算什么东西?我们老板想对付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秦思远压根不看她,淡淡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沾了血迹的手掌:“神父先生,看来您对部下的约束力有待加强啊。”
葛欣蓦地意识到什么,略带仓皇地看了神父一眼,神父却和秦思远一样,压根不理会她,而是饶有兴味地盯着秦厅:“你是说,我故意针对那姓沈的警察?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人民警察虽然经常研究嫌疑人的作案心理,可总有些超出正常范畴的变态想法,是我们没法揣摩的,”自从发现丁绍伟已经脱出神父的掌控,秦思远的底气一下足了,说话也没了顾虑,连讥诮带嘲讽,就像小刀片一样,只管往人痛处戳,“你要是想对付小沈,当初在废弃工厂就能动手,可你偏偏没这么做……等他成了‘在逃嫌犯’,被警方通力追捕,你又在暗处下黑手——神父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毫无逻辑可言吗?这可不像你的做派啊。”
神父将滑落鼻梁的金边眼镜往上推了推,神色漠然。似乎是察觉到秦思远在玩心理战的一瞬间,他就自动开启了某种“防御机制”,所有会干扰正常思维的情绪波动都被关在一道透明的玻璃闸门里,他冷眼旁观着它们跳脚叫嚣、揭竿而起,却产生不出任何共鸣。
“你说得对,被姓沈的警察救走人质,是我输了一筹,但幸好,我的筹码不止那姓丁的小子一个,”神父双手扶着镏金手杖,一袭长及膝盖的黑风衣包裹着修长的身形,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我知道这里迟早会暴露在警方视线中,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秦厅,看来得有劳你亲自送我们一程了。”
他不去看秦思远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转过身——这是一个谈话中止的信号,两边的黑衣人登时会意,精悍的手臂犹如带毒的藤蔓,齐刷刷地扑向秦思远。
而变故,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神父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通过某种方式矫正的,每一步的距离都大差不差,要是用卷尺测量,会发现距离误差绝不超过两毫米。然而在他转身的一瞬,迈出去的脚步突然被什么绊住,紧接着,一股巨力自下而上袭来,将他整个人往地上拽去!
电光火石间,神父的反应堪称迅速,他用另一条腿撑住重心,拇指不知扳动哪处机关,只听“咔嚓”一下轻响,手杖末端探出一截尖利的利器,照准缠住脚踝的“异物”,狠狠刺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鹄跃间,两旁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强光突然炸开在偌大的祠堂里。所有人的视网膜猝不及防地遭受到强光洗礼,足足有两三秒的光景,视野中一片茫然的空白,居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两三秒的光景,放在普通人不过是眨眨眼皮,但在训练有素的职业警察,已经足够反转局势。
当空白的眩晕感过去后,所有人震惊地发现,神父用身体挡在重伤的秦思远身前,他从不离身的镏金手杖飞出五六米开外,颈间架着一截雪亮的折叠军刀,薄而锐利的刀锋正抵着脖颈上一根突突跳动的血管。
神父似乎想扭过头,然而他刚一动,刀锋便毫不留情地往里一收。锋利的刀尖在皮肉上拖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他却像是没有痛感,嘴角微乎其微地勾起,突然难以遏制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男人顶着一张焦黄披血的面皮,握刀的手稳如磐石,那分明是一副陌生的面孔,说话的声线和语气却再耳熟不过:“很好笑吗?”
秦思远眼神微亮,嘴唇动了动,做出某无声的口型——小沈!
神父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他丝毫不顾及颈间抵着的刀锋,无奈地摇了摇头:“前一秒,我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后一秒,我就被你猝起发难、反杀翻盘……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沈警官?”
沈愔沉默片刻,大概是觉得脸皮上糊了满把的人造血浆十分不舒服,用力眨了眨眼。但他不敢揭下脸上的伪装,因为手里的毒枭头目既是他翻盘的底牌,也是一个十分不稳定的不定时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