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薛耿一路揪紧的心登时踏踏实实地落回肚子里,就像沦陷区的人民见了亲人解放军似的,开口居然带上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沈队!”
沈愔冲他微乎其微地弯了弯眼角:“辛苦了……”
薛耿抹了把脸,将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强压回去,抬脚踹了踹一动不动的男人:“这小子也是毒枭的人?绑这么多炸药,是想学人家恐怖分子玩自杀式袭击?”
沈愔皱了皱眉,本能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时,一直躲在角落里的陈老板终于哆哆嗦嗦探出头,刚睁开眼,目光就和躺在地上满面狰狞的死人撞在一处。他被那死不瞑目的男人盯得一哆嗦,整个人当时抽成了筛糠,不顾一切地扑出来,抓着沈愔衣角嘶声哭道:“哎呀领导,我我我真不是故意开枪的,我就是看他想掏武器,一哆嗦就动手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这这这,这能算正当防卫吧?”
沈愔哭笑不得,随口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半蹲下身,将杀手的风衣扒拉到一边,对着他腰上的炸弹皱起了眉。
薛耿正忙着将还能喘气的黑衣保镖上铐押走,就听沈愔突然道:“不好!”
薛耿三魂差点被他这一声吓没了七魄,赶紧箭步抢过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愔从衣兜里摸出塑胶手套戴上,小心扒拉开杀手衣襟,指了指他腰间某个闪烁红光的装置:“你看这个。”
薛耿低头一瞧,瞬间抽了口凉气:“这是……”
“远程遥控装置……”矿洞另一端,神父拄着手杖,温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曼卿,“只要一个电话打过去,炸弹就会轰一下……将整堵石壁炸成灰!”
苏曼卿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嘴唇和脸颊一起消尽了血色:“你是打算……”
“不错,”神父轻松地点点头,“不管他们能不能逃过一劫,一旦矿洞坍塌,地下水倒灌进来,这只需要短短十几秒就会变成一片汪洋……警察?呵呵,只有喂鱼的份!”
苏满清从牙缝里抽着凉气,一字一顿:“你就不怕……地下水倒灌进来,连着咱们自己一起喂鱼?”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用神父招呼,几个黑衣保镖已经将身上的背包解下来,那背包足有一人高,里面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藏一个成年人毫无压力。一开始,苏曼卿以为里面藏的是毒品,但是拉链拉开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个10L的潜水用氧气瓶,苏曼卿学潜水时用过,能在水下支撑40分钟到一个小时——神父宁可放弃价值连城的“金沙”,也要将这么累赘的装备带在身边,可见这一出是一早列在“剧本”上的!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用价值十亿美金的毒品,当作警方下地狱的陪葬!
苏曼卿接过保镖送上的氧气瓶,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甚至试着吸了一口,没发现问题。她环顾四周,发现氧气瓶满打满算只带了三个——刚好够神父和两位“皇后“的份……这就意味着,一旦炸开岩石层,那当了半天苦力的保镖就只能陪着警方一起葬身黑暗!
苏曼卿飞快抬头,目光和保镖一触即分,那是一双空洞而毫无聚焦的眼睛,已经被抽走了活气,剩下的只有麻木和虔诚,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一条必死之路,而是鲜花铺地的光明大道。
保镖的夹克衣袖捋起半截,露出手腕上的纹身,咬尾蛇盘踞在十字架上,险恶的竖瞳细细眯紧,像一根冰冷的钉子,毫不留情地楔入眼中!
苏曼卿犹如被针扎了,飞快地扭过头,一只手探到背后,轻轻抚摸自己肩胛。
许多年前,她右肩肩胛也纹了一个同样的纹身,那是魔鬼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但是三年前的一场爆炸,大火烧伤了她后背皮肤,那个纹身也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那些可怕的伤疤至今还盘踞在她后背上,对于苏曼卿而言,却像是老天网开一面赐下的礼物——她从出生开始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活了二十多年,数来居然只有两件事值得庆幸:一是当年福利院遇见了夏桢,二是在边境毒枭的聚会上救下了伤痕累累的沈愔。
如果一定要凑个“好事成三”,那么三年前的大火勉强能凑个数。
苏曼卿回过头,只见那三个保镖从背包里摸出□□和□□,也不嫌硌人,就那么一圈圈绑在腰上,打算做什么不问可知。
神父双手扶着手杖,语气放得轻而缓,每个字音的吐息都格外绵长,几乎带着悲悯之意:“B组一直没动静,很可能全军覆没了……你们不用着急,只要设法拖住他们,再炸穿矿洞的支撑层,那些警察就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