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支队这块“人肉挡箭牌”,跟在他身后的苏曼卿反而要轻松许多。她每走几步就把潜水瓶的呼吸器塞到沈愔口中,将救命的氧气渡入这具疲惫不堪的身躯。
在一次换气的间隙中,沈愔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苏曼卿踮起脚尖,将自己挂在他鼻梁上的一绺长发解下来。两人的目光在浑浊的水流里相遇,沈愔抬起手,用冰凉的手心在她脸颊上触碰了下。
苏满清想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唧唧歪歪的”,可惜眼下场合不对,她被冰冷的水堵了一嘴,实在开不了口,只得作罢。
潜水瓶的氧气能支撑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分摊给两个人,就是二十分钟。放在平地上,二十分钟足够沈愔兜着四百米的操场上跑二十圈,但是在这条地下矿道中,他紧赶慢赶,也不过堪堪带着苏曼卿拐进岔道。
这一段可能是甬道狭窄的缘故,水流变得十分湍急,沈愔将苏曼卿紧紧护在怀里,用肩膀和背脊作为缓冲,在石壁上实打实地撞了好几下。直到被冲出岔道,水流才重新变缓,沈愔忽然发现自己能用脚尖触到地面,他深吸两口气,顺势往下一沉,然后猛地窜上去,只听“哗啦”一声,脑袋居然探出了水面!
——那条岔道连着一条大巷,比一般的矿洞空旷不少,岩壁上钉着锚杆,高度刚好将人吊出水面。沈愔解下安全绳,将自己和苏曼卿固定在锚杆上,然后把完成使命的潜水瓶丢到一边,一只手端端正正地捧住苏曼卿的脸。
苏曼卿本以为这小子会说些什么,谁知沈支队二话不说,直接俯下头,柔软的口腔含住她的嘴唇,舌尖轻轻细细地舔过唇缝。
苏曼卿:“……”
要不是身上拴着安全绳,她好悬重新扎回水里。
幸而沈愔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唇舌稍微品了个滋味,就留恋地放开她:“你怎么来了?”
苏曼卿浑身上下被水泡得冰凉,唯有脸皮往外冒着热气,正被烤得不自在,听他这么问,顿时没好气地怼回去:“我不来,眼看你被泡成大肚子□□吗?”
沈愔:“……”
这比喻真是清奇新颖。
苏小姐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沈支队被热血烧得濒临过载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他将苏曼卿冰凉的爪子攥在手心里,呵了口热气,用力搓了搓:“……是神父干的?”
这一回,苏曼卿没跟他对呛,难得沉默了一瞬。
“……是我疏忽了,”片刻后,她低声道,“我没想到神父竟然丧心病狂到这份上……他一早准备了潜水用的氧气瓶,显然早有预谋,而我居然没看出来。”
沈愔听出她隐而不发的自责和歉疚,不知该怎么安慰,索性将人一把摁进怀里。
“跟你没关系,”他低声安慰道,“神父会这么做,谁也没想到……要不是你,现在被困住的就不止咱们俩人了。”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黑发一绺一绺贴着鬓颊,显得狼狈又脆弱。但他的语气依然平稳有力、不疾不徐,让人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仿佛有他在,天大的难题都能解决。
苏曼卿定了定神,将前因后果简单叙述了一遍。沈愔不知是什么毛病,非要将她揽在怀里,像安抚小流浪猫儿一样梳理她湿漉漉的长发。苏曼卿试着抗争了几次,发现这男人完全没有“从善如流”的意思,只得无奈地随他去了。
“……水冲进来得太突然,仓促间,我只能开枪逼退神父,然后就过来找你了,”苏曼卿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体温流逝的缘故还是怎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打着颤,“水流太急,警方又忙成一团,估计一时半会儿没人顾得上他……你们费尽心血布置了那么久,多半要打水漂了。
沈愔留意到她的不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试图用体温驱散寒意,心说:怎么会打水漂呢?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这回抓不到神父,他也成了丧家犬,短时间内没功夫兴风作浪,”沈愔用下巴垫在苏曼卿颈窝里,湿漉漉的长发滑过嘴唇,似一个眷恋又旖旎的吻,“……你和神父撕破脸也好,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底下了。”
苏曼卿难以察觉地苦笑了笑。
沈愔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虽然被困在冰冷黑暗的矿道里,大半个身体都泡在冷水里,他却仿佛看到了来日的光明坦途,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未来:“我和韩琛说过了,如果你愿意,随时能回他店里上班……要是想深造或者干点别的也可以,东海大学的顾教授说了,你可以考他的在职研究生,以后留在学校做个助教什么的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