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因:“……”
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不知夏怀真这句话里哪个字眼触动了她的情肠,顾兰因眉目波动了下,居然起了一腔“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眼神软化了许多。
夏姑娘上辈子可能真是饿死鬼投胎,一顿饭吃得没工夫说话,腮帮子永远鼓鼓囊囊,像一只忙于储粮过冬的小仓鼠。
顾琢一开始还动两筷子,后来干脆不动了,一会儿看看夏怀真,一会儿又瞅瞅顾兰因,绷不住地乐。
顾兰因被他乐得浑身发毛,趁着夏怀真去洗手间,可算逮着空当,凑到顾琢耳边低声问道:“师父,你笑什么呢?”
顾琢忍俊不禁,点了点夏怀真的盘子——锃光瓦亮,比夏姑娘的妆面还干净,乍眼看几乎以为没动过。他用耳语戏谑了顾兰因一句:“当年刚把你接回家时,你也有这毛病,吃饭舔盘子,不能剩一粒米。”
顾兰因:“……”
她咂摸下嘴唇,有那么一瞬间,十分想把当年的黑历史从自家师父脑子里扒拉出来,来个一键清零。
顾琢菜点得不少,纵然夏姑娘敞开肚皮,最后还是剩了许多。顾教授也没浪费,让服务员全部打包,又叫了几样主食热菜,凑成一桌七荤八素的菜色,带着顾兰因和夏怀真去西山市局送温暖。
此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整,西山市局灯火通明,走廊上弥漫着泡面和香肠混杂的气味,又被香烟掺和一脚,霎时间酝酿成一股新鲜热辣的生化武器,来势汹汹地浸透每一处毛孔。
丁绍伟白天挨了省厅领导一顿批,回头又被罗局和赵副局两头老狐狸车轮战似地数落,整个人丧得能滴出水来,捧着面碗缩在角落里,顶个伞盖就能装蘑菇。
沈愔把最后一袋玉米肠拆了,慷慨地分了丁绍伟一半,然后在对方眨巴眼睛抬头看来时,毫不留情地说:“五千字的检讨,一个字不许少,而且要在年终总结大会上当众朗读。”
丁绍伟:“……”
还不如关他禁闭呢。
丁少爷苦着一张脸,正想抱紧沈队大腿求包养,就见门口探进半张巴掌大的小脸,夏怀真忽闪着一双眼睛,生怕打扰到谁似的小声问:“还在忙吗?”
丁绍伟见着她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挤眉又弄眼。夏怀真贴着墙角溜进去,手里塑料袋哗啦一响,将满办公室的眼光都吸引过去:“哟,这不是小夏吗?你手里拿着什么?”
沈愔左脑堆满了案情,右脑被丁绍伟闹出的糟心事填得水泄不通,中间只剩一条窄窄的缝,冷不妨听见这声“小夏”,就像被谁插了一根引线,一点火花溅上去,甭管案情还是丁绍伟捅出的篓子,全都炸了个灰飞烟灭。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就见夏怀真将两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塑料袋吃力地拎到桌上,几个警员抢上前帮忙,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沓温热的塑料饭盒,打开一看:三杯鸡、蒜香排骨、杏鲍菇炒牛仔粒、烧味三拼……搭上十来杯正宗的港式奶茶,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沈愔好悬被泡面呛住。
刑侦支队连日来加班加点,除了泡面就是香肠卤蛋,乍一见这么丰盛的菜色,几个大小伙子眼睛都绿了。于和辉抓了根排骨,又舍不得叉烧酥,左右开弓,犹自不忘指使人:“小许,去给你于哥拿杯奶茶。”
许舒荣答应一声,乖乖取了杯冰镇奶茶,还十分贴心地插上吸管,亲手递到于和辉跟前……然后被丁绍伟中途截了胡。
“我说姓于的,你自己没手吗?咱刑侦支队难得来个警花,你好意思指使人家?”丁绍伟闷头吸了一口奶茶,脸上的惬意和陶醉就像犯病的瘾君子好不容易抽到“肉”,恨不能顺着眼角纹路喷薄而出,“哎呀小夏,你也太客气了,回头记得让沈队给你报销啊。”
沈愔刚想说话,一张嘴不知被谁塞了满口油香。他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连着叉烧酥一起咽回去,然后拉过夏怀真,压低声道:“他们又不是没得吃,你自己手头也不宽松,何必破费?”
夏怀真挑了杯热鸳鸯,插上吸管塞到沈愔手里,冲门口偏了偏头:“别人请客,我只是借花献佛。”
沈愔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就见顾琢站在门口,冲他点头示意。
他目光顺势一转,瞥见顾琢身边站了个年轻女孩,一双桃花眼本是温婉秀气的模样,可不知是不是沈愔的错觉,总觉得这姑娘蹙眉看来时,目光中夹带着若有若无的锋芒,近乎凌厉。
那一刻,沈愔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出自刑侦干警的本能,从这看似清秀文静的姑娘身上捕捉到一丝极隐晦的敌意。
就听那姑娘皮笑肉不笑地说:“沈警官好,我是顾兰因,前两天出国培训,听说我师父在西山市期间没少受您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