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味道让孙白袖的心底忽然就颤抖了起来,他茫然的心底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而紧接着,他便发现,被他贴紧着的皮肤正在逐渐变冷,那种冷和他与生俱来的冰冷不同,是一种代表着哺乳动物即将死去的冷。
冬冬快死了。
他的爸爸妈妈和他一样躺在了冰冷的客厅里,一动也不动,他们生平没有做过坏事,一直和和气气地待人处事,邻居们都和他们相处融洽,就连对待一条丑陋的家蛇,女主人都温柔宽容,记忆中,孙白袖每天都能听到这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开心的笑声,可是却因为这一场飞来横祸,这间原本给了孙白袖许许多多温暖的屋子就这样空了,而家……也再也不是家了。
这般想着,弱小的孙白袖忽然就觉得有些难受,他干巴巴的眼眶里又痛又涩,可是因为他是一条蛇,所以他注定落不下一滴泪。冰冷的鳞片紧紧缠上那冰冷的手腕时,他没有办法给这具正在变冷的身体哪怕一点暖意,而那一刻,孙白袖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伤心。
——y省特大入室抢劫案,一家三口被凶徒袭击,现场没有遗留下任何证据,以至于多年都无法破案。
——五年后,相隔y省万里之外的h市出现巨蟒吃人事件,原因不明。
“人类没办法给他们一个公道,那就让我来给他们一个公道……谁让我……是他们的家人呀。”
第40章
h市第六胡同小区外面有个修车摊,位置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这摆摊的修车师傅是北方人,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平时就给修修路过的电瓶车自行车,为人沉默不爱开口,而就在这几天,却有不少人都特意过来看看这从蟒蛇嘴下大难不死的神人。
“李师傅啊,你真看见那大蟒蛇了啊?给我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是提起这件事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有些人的好奇心似乎永远都那么不合时宜,而听见这话的李天鹏先是脸色一变,接着咧咧嘴低声道,
“唉,也没啥大事……别问了别问了……都过去了……嘿嘿。”
这几天别人问起他,李天鹏总会这样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总是勉强而尴尬,仿佛这件事真的已经被揭过去了一样,而或许只有李天鹏自己才明白,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从容淡定,相反从差点被那条蟒蛇吞了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就每晚都在自己那间破旧的出租屋里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当时被蟒蛇袭击的事真要是仔细说起来,其实李天鹏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如果是因为前几天那场抓蛇的闹剧的话,那这蛇完全可以干脆的吃了自己,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在关键时候把已经被勒的几乎接近死去的自己给放开了呢……
想到蟒蛇离去时盯着自己的那种冰冷的眼神,李天鹏就莫名的打了个哆嗦,出于某些私人的原因,他其实并不想把这件事过于声张,可是因为当时被蛇袭击的时候他呼救的声音实在过大,无意中竟引来了附近的邻居,当时不少好事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而与此同时,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也被某一个看热闹的群众给报到了电视台。
从医院出来之后,就面对了着无数记者追问的镜头,李天鹏原本就被巨蟒折磨的头痛,如今更是胆战心惊,他这么多年隐姓埋名,躲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给别人修车,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不被人发现的安心日子,可是一旦被这些记者拍到了脸上了电视,那他的行踪说不定就会被什么人留意,而到时候引起的麻烦,可不就是被一只莫名其妙的蟒蛇骚扰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儿,眼神莫名地变了变,李天鹏从外形上看还是个老实本分的修车师傅,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有些压抑和阴沉,这种眼神明显不该属于一个一直以来老实本分的普通中年人,而他的脑子里此时正回想着昨天晚上他那个多年的老友特意打给他的电话。
“你是疯了吗!!好端端的上什么电视!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这种脖子抵在刀口上的人要小心再小心!老李!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真要是因为你的这点破事把我们俩以前的那点事都抖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当时听了这话,李天鹏也没有吭声,他只是随口敷衍的把这件事揭过,接着便提出今天晚上一起去喝酒的提议。那头的男人闻言沉默了一下,过了好半响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两人隐姓埋名,在这么个背井离乡的地方也需要个照应。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见过面了,如果没有这次的这件上电视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会有任何联系,而当挂上电话之后,原本还面无表情的李天鹏却一下子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都多少年过去了,那个人还是那么胆小怕事,这么久的时间了,哪还会有人记得当初他们做的那点事……那个晚上他们俩杀人的时候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现场更是被他们清理的干干净净,难不成……还会是那条蛇特意找上门报仇吗?
想到这儿,便被自己滑稽的想法弄得笑了一声,李天鹏从来都不是个会为自己行为后悔的人,所以他也不怎么担心。最初的不安过去之后,他只在为同伴的惧怕而感到不以为然,而这么理清楚头绪,他的心里也莫名的镇定了几分,可就在他收拾掉手头的东西抬起头的时候,却恰好看到自己的修车摊对面正蹲着一只癞皮狗。
这只癞皮狗早上就过来了,起初李天鹏还以为是小区里某户人家养的宠物狗,可是这狗这脖子上也没有链条,看着也不像是个有主的,偏偏站在大路口,他也不叫不闹,只是那么面无表情地蹲在那儿盯着李天鹏,那销魂的眼神把在摊子上老实干活的李天鹏看的后背都毛了。
中午的时候,这狗消失了一会儿,不过不到一分钟,李天鹏的摊子前就落下了一只鹦鹉。当时的李天鹏也没有在意,可是此时再看见这癞皮狗,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李天鹏仔细回想了一下,便发现这几天他的摊子前似乎总徘徊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从癞皮狗到八哥再到鹦鹉,李天鹏没想通这些动物为什么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而事实的真相则是,这群小动物却是在认真地完成着上头布置下来的对李天鹏的保护和监控工作。
这种保护和监视行为从前天就开始了,当时沈苍术和张连翘跟丢了孙白袖,不过却让他受了不小的伤,现在是秋末,伤口肯定好的慢,再结合之前孙白袖疯疯癫癫和张连翘说起的那些话,他们便猜测在这几天孙白袖很可能还会过来袭击这个人类。
知道了他的目的,那么大家肯定要尽量阻止,为了防止在眼皮子底子被孙白袖钻了空子,动户办的工作人员们几乎是一天三班倒的监视着李天鹏的一举一动,而就在今天五点快到的时候,从单位出来一路赶过来的张连翘也来给吴彦祖换班了。
“老吴!我来了!你回去吃晚饭吧!”
挥挥翅膀在边上叫着吴彦祖的名字,蹲在这儿发呆发了一下午的吴彦祖闻言先是摇了摇尾巴,在听到张连翘的声音后立刻兴奋地撅着个屁股摊着舌头便来到了他的身边。
“旺旺!连翘!你来了啊!处长呢?”
平时张连翘和沈苍术总是影形不离,此刻没看见沈苍术,吴彦祖便随口问了一句。张连翘下意识往边上看了一眼,而循着他的视线,一下秒吴彦祖看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大排档里有个熟悉的背影正蹲在那儿吃着一碗面。
“唉,处长他怎么老吃些没油水东西的啊……这年轻人没营养可是会长不高的,要我说啊,就该多喝些牛奶补补,我以前呆过一户人家,那家的小孩啊每天早上喝牛奶,后来长了一米九呢……连翘,要不你也问问处长,需不需要我给他介绍一头奶牛?要是嫌牛奶味道不好,正在哺乳期的山羊我也是认识几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