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若梨还不曾有所反应,裴屿舟却先拧起眉头,语气急迫:“梨梨,你听神医的,快回去休息。”
一时着急,再加上伤重初醒,他没有捕捉到神医话里的异样之处,此刻只恨不得蹦起来把若梨抱回床上睡觉。
“这时候倒晓得要听我的?”老人忍不住打趣,颇觉好笑。
话在他身上是瞎说,到若梨那却是金言,这小子真有些意思。
没理会叶神医的埋汰,裴屿舟始终盯着身旁的少女,心疼又焦灼。
晕过去前重复过好几遍不要告诉她,结果等于是废话。
屋内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终于收敛好情绪的若梨起身,朝神医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大礼,语气很是郑重:“叶神医,谢谢您。”
“这些日子还要麻烦您了。”
将人扶起来,老人虽笑得很浅,可望着若梨的眼神温和之中又带着怜惜,与往日全然不同。
他好像是在看自家的小辈。
“你无需如此,倒是这小子该给我行大礼。快回去歇着吧,路上慢点。”
拿起李柱昨日特意削好磨好的长木棍递给若梨,叶神医回过头神色不明地睨了裴屿舟一眼。
将小姑娘送至门口后,他目送着她踏着晨光,缓缓离开。
再回去时,便对上了裴屿舟锐利的视线。
若无其事地来到床边坐下,老人端起碗,轻轻搅着。
心中有话之人,喂也是白喂,还浪费了他的药。
“神医,为何一夕之间,你便待她不同?”彼此都是聪明人,裴屿舟知道他在等他问,也不兜圈子。
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叶神医递了过去,同时平静地道:“放心,与这丫头的眼疾无关。她与我有缘。”
咽下汤药,裴屿舟勾起唇角懒懒地笑着,但许是因为脸色苍白,这抹笑意有几分悚人:“我听说神医唯一的爱徒刚及弱冠,还不曾娶亲。”
点了点头,叶神医神色不变,并未受到分毫影响:“你的确为那丫头做了很多,但你配不上她。”更没有资格娶她。
这是裴屿舟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配不上若梨。
他愣了片刻,却没有因此愤怒,回过神后,凤眸中甚至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和犀利。
“你认识我们。”
屋内一片静谧,却并不压抑。
因为老人淡淡地笑出了声。
“我原以为世子会先反驳,不过你倒是比我想的冷静,也更有自知之明。”
第42章 离京城
他如此坦然地承认, 裴屿舟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心思百转间,没能克制住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内息, 咳出了两口血。
似乎早有所料,叶神医从容地自腰间抽/出银针包, 将它打开,根根银针快速又凌厉地扎进裴屿舟身上几个穴位。
片刻后他的气息再次平稳下来。
“随你怎么想, 但我一定会娶她。”
喝了几口水,吐掉嘴里的血腥后,裴屿舟紧盯着叶神医,瞳孔深幽。
就算他们真的与程若梨沾亲带故,也别想阻止。
叶神医笑了笑, 对他的话不不置可否,也没再说什么刺激他。
他老了,感情之事早已看淡, 原本也无意掺合。
提出一百两诊金的要求,只是想看看裴屿舟究竟能为若梨做到何种地步。
但昨日为她诊脉后,叶神医便不打算再置身事外。
后宅之中阴险下做的害人法子太多, 防不胜防。
而若梨明显是长年服用了某种毒性很弱的凉药, 以至寒邪沉淀, 气虚体弱。
所以叶神医不会再让她回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由着她在本该最美好的年纪,油尽灯枯,凋零而亡。
而裴屿舟根本护不住若梨,
他没有和长公主抗衡的力量, 也缺少更多更为残酷的磨砺。
过去的十几年, 仰仗着父母, 和自身的聪慧天赋,他过得太顺遂。
就连感情之事都不能算是坎坷,因为若梨在他面前实在弱小,毫无挣扎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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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裴屿舟需静养三个月,这期间不可动武。
好在他赚够了钱,便也安心在家待着。
叶神医收下诊金后就开始为若梨治眼睛,每日除却扎针,喝药,还需涂抹药粉在白绫上,以此遮眼,起外敷熏疗之效。
腊月二十八,春节将至之时,若梨硬是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孙姨一家。
彼时裴屿舟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看见这场景也没上前,只靠在房门口淡淡笑着。
看她用他的钱,再听她一口一个“我们”,实在是身心愉悦。
而且这段日子若梨虽还是会躲避他的亲近,但也没像过去那样气恼,若实在逃不过,便低下头,红着脸随他去,受不了时才会软乎乎地说一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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