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摆摆手,拉着范无咎靠在了小几边:“问吧。”
他知道范无咎此刻定然疑问颇多,以前他自己记不清,也不高兴问。现在透过临海神君与自己的回忆管中窥豹,定然有所好奇。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范无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你是怎么想到分魂火给我的办法的?”
谢必安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原本以为范无咎会问一些和自己命数有关的问题,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那时养着你的魂魄,看的时日久了,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然就想到这个办法了,”他轻描淡写,“试试看也好,总比看着你一点点消失来的安心。”
范无咎一边听着,一边却想到了当时在井水中看到的过去。
谢必安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牢房之中,不单单要忍受周围的鬼哭狼嚎,还要端着执念,看顾着自己将息未息的魂魄,揣着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忍受了千年孤独。
有点心疼,也有点心酸。
他一向不太会藏表情,有什么想法基本全都写在了脸上,谢必安一看就知道。
他伸出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范无咎也没有反抗,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
事情早已过去,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说什么都不过是惋惜与后悔。
现在于谢必安而言,只要那人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几日之后,阎罗大君叫了他们去,说是冬至已过,原本说好的给他们的沐修自然也要补上。
谢必安自然乐的清闲,拉了范无咎连忙溜了,现在人间应该还在过年,他们去正好能赶上一个末尾,也能凑个热闹。
这一回地府的出口在辰州,倒是离范无咎的家乡灵州不远,两个人一合计,便打算趁着年节的时候回去看看。只是范无咎已经近百年未回去过,自然原本印象中的家乡也变了很多。
悄无声息地混入了赶集的人群之中,谢必安和万物咎跟随这熙熙攘攘的人流,逛起了集市。
年关已过,这个时候的集市更多都是一些手艺人和商人。他们想趁着最后的一会儿子时间,在争取多赚一点,故而在集市上随处可听见吆喝。
集市上随处可见各种吃食:热腾腾的汤面馄饨,敦实鲜美的肉包,焦香诱人的烧饼,还有各种泛着糖蜜气味的糕点和麦芽糖,引住了大部分人的脚步。
大多数出来赶集的人都会选择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再配上几个包子,不仅顶饱,在冬日吃完后浑身也都是热腾腾的,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对于范无咎和谢必安而言,人间的食物味道他们大多都尝不出,所以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看人吃比自己吃会有更有意思。
范无咎略带留恋的看着家乡的集市,思绪也似乎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以前我还跟着那个老夫子的时候,年节沐修,他总会带着我来这里,吃碗热汤面,买点小玩意儿,然后就是在书库里画九九寒梅图,跟着他学修书。”
谢必安站在他身侧,安安静静地听着。
“就在那个角落,原本一直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范无咎突然指了一下路口的拐角,现在那里已经是一个卖烧饼的摊子,“那人原本是走贩,整个城里到处跑,走到哪里就买到哪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试着从已经模糊的记忆里,抓出一个还算完整的片段:“有时候他正好走到书库外,我听到了叫卖声,就想着去买一串尝尝味道,可惜身边没钱。
“等我找了老夫子,拿了铜板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之后我就一直想吃那糖葫芦,终于是在过年的时候在集市上找到了他。味道是不错,但是总觉得没有想象中的好吃。”
糖葫芦很酸,也没有特别甜,但对于当时的范无咎而言,这个味道已经是他清苦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滋味。
除了这件事儿,范无咎还记得清的,就是桂花糕的香气。
那是儿时父母尚在时期的回忆,伴随着秋日桂花的香气的,是母亲的吴侬软语与父亲爽朗的笑声。
这也是他对于父母为数不多的回忆。
恰好在这条路上走到底左拐,就是一个糕点铺子。
谢必安见他眼神中透着几分怀念,便让他进门买,自己在门外等着。
原因无他,一个小铺子里若是同时有了两个鬼差,就算原本没什么事儿,也要被他们两个气息引来鬼魂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也按着之前看到的路线,走到了一家小吃铺子里。
这家店买的大多都是香糖果子,糖葫芦也有。谢必安掏出铜板,买了一串。
然后他快步走回了那家糕点铺子,正好范无咎也卖完了,手里捧着两个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