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宴怔了怔,与鸳鸢相伴太久,小黄鼠狼也从未嫌弃过自己的身份与外貌,却并未想过,这种不嫌弃,是建立在她一无所知的基础上。
他许是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羊首,与人族大相径庭的人面,丑陋的原身,人间说他贪婪好恶,胃大如海。可实际如何,谁又能窥见一二,并替他说上两句话?
“我初去钩吾,那枯死的山,干涸的河,随处可见走兽的尸骨,都在朝我倾诉,”鸳鸢杏眼圆睁,泪雾蒙蒙,“你从前未伤过我,或许我还能说服自己,可是你现出了原形,朝着我张开血盆大口……”
所以她害怕了,恐惧了,甚至不惜流离人间四海为家,哪怕怀着身孕、带着孩子,也从未再想过回去,回钩吾山找莘宴去。
莘宴觉得冤枉,却又无法辩解,只得哑口,问清楚了真相,反而后了悔,这次换成了他瑟缩着往后退,看向鸳鸢的目光,有委屈,有受伤,就是没有攻击她的意图。
已经对峙的够久了,也纠缠的够久了,莘宴慢慢回缩着身体,与宫殿的木门仅剩一尺的距离,他没了质问鸳鸢的力气,回想不起来的记忆令他抓狂。
张林许见势不对,站直了身体,手心握着残留的竹叶,已然浸出了层汗水,他望向宫殿外,似乎风平浪静过了头。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天边传来了报丧鸟悠长哀戚的长鸣,这个玩意像个准确的报丧钟,果真没辜负了它的称号。
鸳鸢一惊:“魔界的结界被破了?!他不是号称能隔绝万物生灵吗?”
张林许却是一喜,便想奔出去,却被鸳鸢一把拽住,她道:“阿楠,先不要出去,来者是敌是友尚未明确,出去怕平添祸事。”
莘宴对着他们,踌躇道:“这孩子……”
鸳鸢似乎并未再与他扯上关系的打算,避开他的目光,未戳破莘楠的身份,移开话题,“你认识熄渊?”
张林许心急如焚,如同只热锅上的蚂蚁,几天的日子看似很快,于他而言却似度日如年,他头一次体会到了望眼欲穿的滋味,压抑了许久,此时却连点心安的感觉都寻不到,只想甩开鸳鸢的手。
与此同时,耳畔突如其来系统的声音:【警告!警告!世界轨迹因不知名原因加速偏离,将随时面临崩坏的危险!】
张林许霎时呆住了:“什么?”
【又遭受到未知攻击,预测与上次攻击来源一致,】系统的语速很快,【世界估计无法挽回太多,您尽力就好,我将会在世界完全崩溃之前,将您送回归属世界。】
“不是说需要个临界点吗?时机到了?”张林许听报丧鸟在呼啸,他突然想起来了顾暮秋,慌张地扭头,鸳鸢越过他率先出去,凝重的抬头看着天空。
被思念的那个人正在上空,站在某只报丧鸟身上远眺,他淡然的面容鲜少出现了种类似焦急的情绪,张林许站在鸳鸢身后,痴痴地望着他。
系统道:【前不久我们已经计算出了准确的时间,但世界任务未完成,会造成爆炸力度巨大,影响到我们为您进行灵魂转移,也就是说,会有风险,但能把这个风险下降到什么程度,需要看您自己。】
张林许喃喃出声:“也就是说,一直以来我的命就握在自己手中。”
【是,我们只是起了辅助作用。】系统的声音开始出现熟悉的卡磁,【请您不要慌张,系统正在维修,关键时刻,请牢记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
系统声音几次模糊,张林许回过神,看见顾暮秋骑着只报丧鸟远远飞过来,他还从未近距离接触过这种生物,感觉略微奇妙。
庞大的翅膀停在了他的面前,顾暮秋一跃而下,堪称迫不及待的快步走过来,张林许透过他的眼睛,怔怔的无言。
鸳鸢在一旁,他原本准备去摸张林许的手默默缩了回去,改为盯着他瞧,“我收到了你的求救,受伤了没?”
张林许抬起手,展开掌心,枯萎的竹叶在手中攥了太久,硬生生叫他榨出了汁,绿色的汁液聚在掌心,他看上去还有些哆嗦。
鸳鸢插嘴道:“无间先生,您这几日去哪了,为何突然带这些……”
“你们出了什么事?”顾暮秋打断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去帮张林许擦干净的掌心。
他宽大的袖袍原本干净整洁,被竹叶汁浸染后,晕开小片污渍,张林许定定注视着他,仿佛要从眼睛烙印在心底,并不答话。
百鸟齐飞,声势浩大,魔界的所有魔物都被惊动了,张林许在恍惚中看见了壮观的景象,诺诺的张嘴,摸上了顾暮秋的脸颊:“……你来了。”
他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样已是耗尽他不少的力气,系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他腿下发软,扑进了顾暮秋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