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将大红盖头盖上,下一刻,花轿中投进些许光亮,一只身着喜服的手掌伸到纪瑶面前。
此人是赵霁的表弟越映,宏国公府世子。今日由他代赵霁迎亲,算是全了礼数。
纪瑶从善如流地牵住那只手,踏出花轿的身姿灵动,引得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缀有大红花的红绸,被喜婆递给新娘子和新郎官,纪瑶握住红绸,由丫鬟搀扶着向前。
踏入晋王府大门,跨过火盆,走入早有宾客等候的喜堂。
搀扶的丫鬟退下,纪瑶看不见四周,有些忙茫然。
她视线下方逐渐走近两双脚,伴随几声闷咳,淡淡的药味随之袭来。
药味清淡得很,纪瑶禁不住嗅了嗅,非但不觉得苦,反而有股极为特别的草药气息闯入她鼻端,甘冽且怡神。
纪瑶有些迟疑,似乎是药香。
“表哥,新娘子我帮你迎回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咯!”
纪瑶认识这声音,是越映。
那看来她身前这身着喜服带有药香之人,理应就是晋王赵霁。
可她分明听越映说,赵霁已病得深入膏肓下不了床,那他为何还让人搀扶到喜堂?
纪瑶隔着红盖头,听见赵霁的闷咳好不容易停下,而后哑着嗓子道:“多谢,辛苦表弟了。”
说话声有气无力的,沙哑中带着些喘。
纪瑶恍然,莫非他欲亲自与她拜堂!
虽说这门婚事并非你情我愿,赵霁病成这般模样,却依旧坚持成全她身为妻子的体面。
不论如何,他已尽力做到身为丈夫的本分。
思及此,纪瑶心思有些复杂。
旁侧突兀传来一声轻嗤:“五皇弟病成这样还坚持拜堂,可真是令本王感动。想必洞房花烛时,皇弟妹定然也会感念你对她的一番‘情深义重’。”
周遭忽地静得可怕,毕竟天家人的热闹,可不是那般好瞧的。
纪瑶已是面红耳赤,连妆粉都遮不住那层红。半是羞臊,半是被这阴阳怪气之语气的。
宫里的嬷嬷特意私下教导过纪瑶,赵霁精力不济,因此洞房花烛什么样,她心里极为清楚。
眼下被这人堂而皇之说出来,纪瑶既察觉他在折辱赵霁,又觉自己也有些难堪。
纪瑶如玉白皙的手不自觉捏成拳头,红绸在她手心勒出深深褶皱。
忽然,纪瑶手背被人轻轻拍了拍。
她一怔,是赵霁。
他示意她放宽心。
赵霁的闷咳断断续续,被人扶住才堪堪站稳。
他此刻就在她身侧,纪瑶发觉药香味几乎要将她淹没。
纪瑶心思在赵霁身上,郁闷心气儿也散了。
“三皇兄有这功夫,不若多为自己操心,咳咳,听说三皇嫂她,呵……”
未尽之意,皆在赵霁轻笑中。
饶是纪瑶足不出户,也听过三皇子贤王后宅妻妾成群不说,至今也无半个子嗣。
贤王无子嗣,却怪罪于贤王妃,还动手打了她。
贤王妃父兄也并非好惹的,直接把事闹到陛下皇后跟前,之后贤王丑事就在京中彻底传开。
赵霁的嘲讽,纪瑶听得解气,该!
“老三若无事就滚回自己府邸,老五今日大婚,当以此事为重。”
这声音听起来是名男性长辈,颇具威严,令人不自觉产生敬畏之心。
纪瑶猜出他是谁,果然听那人道:“吉时已至,开始吧。”
“诺,陛下。”太监在一旁应和。
随即喜乐锣鼓声响起,礼官在一旁高唱贺词。
“一拜天地”
纪瑶顺从指引转身,同赵霁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乃是帝后。
“夫妻对拜”
从此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三拜之后,纪瑶有了些嫁人的真实感。
从今往后,晋王府便是她的家。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
赵霁咳得极为厉害,纪瑶听得心生不忍,病成这样,他定然也不好受。
“王爷!”
“快快!快请御医!”
……
赵霁强撑着拜完堂后彻底昏厥,接下来一阵兵荒马乱。
纪瑶视线被遮蔽,事情发生太快,她脑袋有些发蒙,直到被丫鬟婆子扶进婚房,她才回过神来。
御医正为赵霁把脉,婚床旁围了许多人,纪瑶视线下方有许多脚。
她不敢叨扰,便立在人群外静静等候御医消息。
小珠担忧小姐站得久了受不住,便把人扶去软榻上歇脚,顺便替纪瑶揉捏酸疼的脖颈。
这身凤冠霞帔珍珠钗环,一股脑地全戴在头上,可沉得很,小姐岂能不累?
小珠见老御医替晋王把完脉后,对旁边五爪龙服威严万千的中年天子无奈摇头,遗憾叹息。
虽没说半个字,她已全然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