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医者治疗,士兵们将伤者集中在几处宽敞的场所。
原本用于议政的大殿也被临时改造,乌纳陛下和老铁达列等元老都在这里。几名医者在桌椅拼成的病床边匆匆穿梭,手中的铜盆与白布氤着血色,为气氛添加一丝沉重。
雅辛托斯大步绕过乱七八糟的病床,在大厅上首的长桌上看见了闭着眼睛,静静躺着的乌纳陛下。
“怎么样了?”雅辛托斯压下有些急促的呼吸,低声询问正在给乌纳陛下检查的医者,“伤到哪了,怎么会昏迷?”
医者苦笑了一下:“很难说,目前没找到可能导致昏迷的外伤,但陛下的胸腹有明显的淤青,可能是被重锤击中,造成了内伤。”
比起显而易见的外伤,这种内部脏器受损最可怕,医者也只能给乌纳陛下包扎一下其他伤口,剩下的就无计可施了。
雅辛托斯心头一跳,正想开口喊住转身离开的医者,垂在长桌边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雅辛托斯:“……”
应该不会吧……他缓缓将视线垂了下来,在医者为国王陛下铺盖的被单一角,看见乌纳陛下探出来的半截手指。
“……”雅辛托斯深呼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笑,不要不孝。
不管怎么说,乌纳陛下受的伤也挺重的,大腿根被长矛贯穿,左肘被弯刀剌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再加上其他部位或轻或重的伤,能保持清醒已经很奇迹,至于为什么脑壳坏掉假装昏迷,雅辛托斯决定纵容一下伤号偶尔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他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免得有人发现乌纳陛下相比昏迷的人过分活跃的手指,保持着脸上沉郁的表情,将视线投向旁边的病床。
其他医者们正在为元老们进行治疗。
这些病人就比某位装晕的陛下要敬业多了,医者拿着骨针在他们手臂、足踝上捯饬,他们还能坚持议政:“……现在怎么办?”
说话的这位语气听起来除了忍耐疼痛,还有种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某种不乐意面对的事实的感觉:“老乌纳倒下了。但斯巴达才经历过战争,一堆事情等待国王处理。你们看看议事厅外!有多少人捧着公务等待命令。我们需要新的国王,承担起掌舵斯巴达的责任。但现在唯一够格的王储,就只有雅辛托斯殿下。”
元老们齐齐沉默了一会,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和提问的人相差无几的表情。
其实想要维持双王制度也很简单,留下老克桑或者克列欧的命,将他们的权利架空,等待下一代生出来后,好好培养成合格的国王,双王制度就还能延续。
但现在,老克桑和克列欧都死了,照理来说,他们能追究断绝王室血脉的责任的,可谁让参与射杀老克桑的都是自家孩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统一口径称老克桑等人为背叛斯巴达的战犯,反正这都是实话。
有人努力想了一下道:“我记得,欧里庞提德家族应该还有个直系血脉,叫……涅帕?还是什么的,他应该没参与老克桑这摊子糊涂事吧?现在人在哪?老克桑和克列欧都死了,他就是欧里庞提德家族现在的王储。”
“哦,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收拾残局的时候,我派人去欧里庞提德家族聚居地找过了,这小子根本不在,估计是逃了。”
“什么?把他抓回来!即便一个逃跑的斯巴达人不配登上王位,但他是欧里庞提德家族仅剩的直系血脉,他的后代或许能成为合格的国王!”
“我觉得可行……两位国王共同执政,能够有效地避免僭主一意孤行可能造成的损失,我认为应该把这种传统延续下去。”
“哦,关于这个话题,”雅辛托斯听着元老们的讨论,语气随意地搭了一句,“我能提一位人选吗?其实这里还有一位王室血脉,比如我兄长?”
“……”元老们的讨论戛然而止。
老铁达列咳了一声:“雅辛托斯,乌纳陛下现在昏迷着,是时候履行你王储的责任了。你先代为打理政事,其他的容后再议。”话刚说完,他又提起嗓音对着议事厅外喊,“都进来吧,接下来一切事务由雅辛托斯殿下负责。”
门口的军官、亲卫兵,已经抱着各种公务等了大半天了,闻声立刻涌进来,雅辛托斯还没来得及瞪一下老狐狸铁达列,就被人潮淹没。
战争刚刚结束,从伤员安置到经济损失,所有的事务都相当紧急,每一个涌进来的人都抱着公务拼命往前面挤,挤不过别人的就吊高嗓子,试图用音量达成插队的效果,雅辛托斯不得不跟着抬高嗓音:“一个一个来!”
“殿下!治疗的草药已经不够用了,短缺的部分该怎么补上?还是优先治疗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