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辛托斯都想叹气,让这家伙跟着一块听、觉得说不定会帮助简直是他想太多,这人的态度明摆着就想等自己的雇佣兵整理好的情报。
他瞅了一眼床边蜡烛:“你知道,如果是我的父亲或者兄长在这儿,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我留这根蜡烛。”
斯巴达人从小就被培养不怕黑、不怕孤独的坚韧意志,夜晚还要留光的举动只会被斥责为胆小。
即便是乌纳陛下或是奥斯,也不会赞同。
雅辛托斯翻了个身,故意用咏叹的语调逗阿卡:“只有你待我不同。”
阿卡应对这些调侃,显然日趋熟练,用背对着他,活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从矮柜里抽出新被褥,铺好另一张矮榻。
雅辛托斯咂了下嘴,顺道把自己扔回床上。
逗人这个事,被逗的一方要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那就没意思了。
雅辛托斯望了会儿神殿雕着传说神兽的天花板,片刻后闭上眼睛。
他在想之前安莎问的“祝福”的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祝福”这个词越在心里念叨,他就越升起一股来由不明的反感,但在他因为不知名的厌恶皱起眉头前,他的理智又不受影响地捕捉到另一个重点——
他对“祝福”这个词有感觉。
好像从心底就在否定这个说法。
这感觉是从他内心深处涌现的,但他根本想不起任何相关的记忆。
那是不是说明,他曾经真的发生过和这什么“祝福”有关的事情,只是他出了某种意外,遗忘了?
安莎的房间里,萦绕着对方爱用的芳油香味,不是雅辛托斯所熟识的。
但在花草、乳香的芬芳中,他的嗅觉又捕捉到一缕轻而淡的气息。
很难形容,像水流或是细沙,想仔细辨别时就消逝不见,好像并不存在,但当他的意识在袭来的睡意中涣散开来,那虚无的气息又悠悠地飘过来。
是阿卡的气息。
他对此很熟悉。
雅辛托斯的思绪在睡梦中逐渐下沉。
不知睡了多久,他的神经突然亢奋起来,拽着他滑进一个全新的梦境。
梦里,他的左手被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牢牢抓着,拽上一辆马车,拉着马车的四匹黑色骏马在空气中喷出森寒的鼻息。
他的右手被另一只柔软、纤细的手握着,试图拉着他往天上浮起。
雅辛托斯像一根缰绳,拽在两人中间,即便只是个梦,他都能模拟出自己在这种情境下会升起的无语、头大的烦躁心情。
梦里的黑袍人似乎力气更大些,拽着他一路下沉。
绿色的平原在轰隆作响中裂开一条巨缝,黑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冲着黑森森的裂隙直奔而去。
雅辛托斯在梦中睁大眼睛,瞪完大地上的裂口,又顺着右手拉力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到一张艳如桃李、美不胜收的面孔,这位女性正因为愤怒,瓷白的脸颊浮上粉色,冲黑袍人怒喊:“哈迪斯!他是我的!”
将面容隐没在黑袍中的男人用冰冷的嗓音回复:“我的。松手,阿芙洛狄忒。”
“……?”雅辛托斯在梦里都觉得离奇,但梦境的发展并不受他控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哈迪斯一点点从半空中拽到地面。
裂隙的崩开让原野上的人和动物都惊恐不已,牧人在惊慌的叫喊中被自己的羊群裹挟而去,狮子与野猪各自逃命。
也不知怎么就有那么巧,一头体型健硕、几乎到雅辛托斯胸口高的野猪闷头狂奔,不辨方向下直冲雅辛托斯而来,粗长的獠牙眨眼间捅进雅辛托斯的腹部,一路顶穿到心脏。
“——嗬!”雅辛托斯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在床上一坐而起,手抚向自己的腹部。
这梦境的画面格外真实、清晰,他甚至能回忆起美神的金色卷发、海蓝眼眸,但和之前西风神的预示梦不同,雅辛托斯摸了摸肚子,并没有感觉到被獠牙顶穿内脏的痛楚。
所以,这可能只是昨晚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瞎看,晚上大脑胡乱给他编造的梦?
阿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做梦了?”
“……”雅辛托斯揉了下有事没事就刺痛一下,跳出来找存在感的眼睛,望向窗外,“嗯,早上了?”
什么鬼玩意儿。他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啼笑皆非地想,我这是做了个大杂烩的梦吗?
他记得,被冥王哈迪斯用马车抢回地府的好像是珀耳塞福涅吧?这位女神后来成为了冥府的王后。
至于被美神阿芙洛狄忒争抢,却在最后死于野猪撞击的,明明是个叫做阿多尼斯的少年。
至于和美神阿芙洛狄忒争夺少年归属权的另一位神明,恰恰就是成为冥后以后的珀耳塞福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