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得仿佛时间停滞,直到夏濯差点腿一软真睡过去,三道烟忽然被谁吹了口气一样拦腰一弯。这一瞬间就像激活了某个沉睡的程序,原本还尽职燃烧的烛焰剧烈地跳动起来,似是在进行一场苟延残喘的挣扎,当下有村民就怪叫一声,奔去门口找已经撑手靠墙的李大当家。
“老李不好了!里头出事儿了!你看看去,那些个香烛……”
蜈蚣脸猛地惊醒,脚下一蹬直往庙里去。他定睛一看,魂又被吓得升了半边天,“快快,去请王高人来,快去啊!”
那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跑到高坡上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火把直直地飞了出去,他摔了个人仰马翻,脸上的惊恐还没褪下,一回头看到地上有一根红绸在雾里飘。
风一掀,绸缎后露了双绣花鞋。伴随着这鞋一同出现的,是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雾气在土坡上滚动,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仿佛站在云端,艳丽的血顺着坡往下流,那是比烈火更深的颜色,将周围的一切都映得通红。
呼——
火把灭了。
隔着这么远听见惨叫声,蜈蚣脸腿肚子都发起抖来,村民顿时又乱成一锅粥。
很快戏声便近了,飘忽不定,时左时右。
人心惶惶时,那去喊人的村民身影出现了。他手中高举着灭掉的火把,踩着戏的节拍,迈着机械而又诡异地走向人群。
有人目光落在火把上,又转到他低垂的另一只手,顿时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怎么把,怎么把红绸给扯断了!”
他从黑暗里走近,从腿到腰、从腰到肩……渐渐整个身体出现在亮处。几个村民想去拿他手里的绸缎,不等他们到面前,那颗本还在脖子上以空洞视线望着庙门的头毫无征兆地掉到了地上。再仔细瞧,那红绸硬生生卡在了他的脖子上,像是挂了一条招摇的围巾。
冰冷的躯体抽搐着跌下去,最近的那圈人眼中恐惧几乎要凝为实质,尖叫全压在嗓子里,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一秒、两秒、三秒……
殷红的血如绚丽绽放的花朵,喷洒得满地都是。没了生命特征的尸体往庙门爬了爬,似是想要向谁求助,最终卡在门槛上不动了。
不知谁先往后退了一步,带动了一颗石子。
紧接着,人群像找到了突破口,再也承受不住。
“啊——!!”
“死人、死人了!!!”
“是村头的老朱!!他、他头掉下来了!!!”
山上已是鼎水之沸,山下却安静静到人都死了一样。有了先例,谁也不敢再贸然往下跑,恐怖的场面已经深深烙印近脑海中,有人当场吐了,还有人尿了裤子。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惊嚎如撞在钟上,回响一下下荡在庙内的院子中,被雾一遮,严严实实飘也飘不出去。
“你别冲动!”一旁的角落里传来争执的动静。
音量不大,有在刻意放低,不看也能听出来是沈维。
孟天华看了糟乱的外面一眼,接着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香烛,似乎在问,他这真的是冲动吗?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算是冲动吗?
你们无所作为的才是在坐以待毙!
“肯定是蜡烛的问题,你们没听到刚才原住民在说什么吗?他说让香烛一直燃过今夜!上次庙被烧毁了香烛也没了,这次它又要灭了,问题不是出在这里还能是哪里?”孟天华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底气,像是在阐述事实,故意要让不远处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夏濯和关渝舟听到一样。
沈维求助般望向刘倩语。
确实。
这确实是说得通的。
“可是……”沈维还想再说什么,但他也有些动摇,尤其是方才关渝舟也提过两根蜡烛燃烧速度不同的事,似乎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挽救这根蜡烛了。
“蜡烛就在他们手里!”孟天华腾地一下甩开他拦着自己的手臂,指着关渝舟说道:“他明明也知道蜡烛有问题,还攥着道具不用,不是想让大家都死在这里吗!沈维,之前那根簪子也是你找到的,凭什么也放在他们手里?你看看他们,根本就不像是有行动的样子!”
沈维给他说懵了。
这小子突然怎么回事?大家都一起行动了,找到的道具当然算在每个人头上,而交到谁手里是所有人的共识,怎么到孟天华这里就变成自己被威胁了一样?谁有本事谁就有话语权,这不天经地义吗?放到现实还是梦境都一样的。
“你是不是……”他想说,你是不是就因为对夏明斤斤计较,可他看清面前人的样子后,话刚起了头就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孟天华瞪着一双眼睛,额头青筋绷着,因情绪激动而胸口剧烈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看上去想要吃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