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凶杀案牵扯进来的有好几个人,其他人问心无愧都愿意花钱保释,只有这家伙心虚,没人敢搭这茬!”
王探长将烙铁放下,靠在一旁的桌前一边抽烟,一边跟冯大头闲聊起来。
“张小姐的父亲张先生也算得上是一人物,现在张小姐在自己家里被人谋杀焚尸,上头要求我务必在三天之内结案。现在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真是把我当神了。”
冯大头弓着背点头哈腰地给王探长倒茶,一边奉承着:
“这说明上头看重您,这案子该怎么断,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白向墨瞬间明白,这两人这番对话的意图——
有钱,就能洗脱嫌疑。
白向墨从前只在影视剧、文献资料里看到过民国时期的腐败,现在亲身体会到了。
他这一次不管有事没事都要被刮一层皮。
在这司法公正得不到体现的年代,如果不能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巡捕房为了交差,极有可能将他判定为杀人犯。
如果不拿钱开路,很可能就会成为替罪羊。
白向墨皱眉,作为一名法医,极为厌憎这样不公的行为。
这不仅让无辜者蒙冤,还是对死者的极其不尊重,对凶手的仁慈。
恶不被制止和惩罚,是恶上加恶。
可他现在毫无办法,生死都是个未知数。
“吱呀——”
金属质地的厚重房门被打开,一个头上包着白色布巾的印度人走了进来,在王探长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娘的有完没完了,还嫌不够乱的,尽是没事找事!”
王探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啐了一口咒骂着。
“先把他送回牢房,我先去应付外头不知所谓的人!这年头是个人都骑到我们头上撒野,这他娘的都第几回了!”
王探长骂骂咧咧,带着恼意离开了刑讯室,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使了个眼色。
冯大头心领神会,他将白向墨放了下来。
一离开绳子的拉扯,白向墨直接瘫软在地上。
“你说你,明明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为什么要来受这个苦。”
冯大头蹲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拿在手上把玩,意有所指地低声道:
“我这个人特敬重读书人,只要你有诚意,我一定会在探长面前为你说好话。是想在这里继续受苦,还是回家好吃好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冯大头说完这些话,就把白向墨单独关在一间阴森的牢房中。
牢房角落的尿桶散发着恶臭,老鼠在墙角肆无忌惮地游逛,四周时不时响起古怪的哀嚎声。
白向墨躺在杂草上,在脑中梳理着混乱的思绪,慢慢的找回原身的记忆。
白向墨并没有杀人,他连张家都进不去。
张家公馆是带着花园的洋房,花园外有高高的铁栅栏围着,白向墨只能远远地看着。
只要进行现场勘察,通过脚印、指纹辨认等手段方式去确认,他的嫌疑就能排除。
如果警方能够以探查真相为目的,那么白向墨并不会太担心。
可是……
刚才那两个警察的表现,赤--裸裸地展现了这个时代的腐败。
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要调查真相,他们只想从中牟利。
钱……
白向墨抿唇。
“石头!”
一个女人哭着扑到铁牢前,望着遍体鳞伤的白向墨,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娘——”
白向墨自然地吐出这么个字,不顾身体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眼前憔悴的女人,眼眶顿时红了。
原本只是身体疼痛,现在心脏也一抽一抽的。
林宛如,民国白向墨的母亲,一个裹着小脚的旧式女人,现在身上还穿着旧式袄裙。
她平时很少出门,来到这样的地方非常地拘谨和不适,一路走来都是低头含胸,十分胆怯惶恐。
可当她看到白向墨的刹那,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白向墨看到林宛如的刹那,就明白这一切并不是梦。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白向墨,也是民国白向墨,他们或许有很多不同,但现在就是一体。
“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
林宛如一脸痛苦地望着白向墨身上的伤,想碰又害怕弄疼了他,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娘,我没事,就是看着可怕,其实一点不疼。”
白向墨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这并不能让林宛如好受。
“嫂子,石头肯定饿坏了,还是先让他吃点东西吧。”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白向墨这才注意到一旁穿着不合身的男装,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
“小姑。”
“哎。”
白喜儿应了一声,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将竹篮里的食物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