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官员都将目光投向上方的天子,周璟想了想,淡淡问道:“当初礼部向户部要了多少拨款?”
陆青璋恭敬答道:“二十万两。”
“内阁批了红?”
“批了。”
周璟面无表情地道:“圣旨是朕下的,差事是你领的,钱和人也都给了你,如今陆尚书是觉得自己能力欠缺,不足以胜任此事?”
这话里的意思就严重了,陆青璋急忙跪下去道:“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行?”周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慢道:“若是觉得不行,就换一个能行的来,朝中这么多大臣,自有能者可以接手。”
陆青璋心一紧,暗叫不妙,立刻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命。”
周璟语气平平道:“既然如此,那朕就等你好消息了,十二金鹤很好,就照孝元皇后的规制来办。”
要拨款没有,但是十二金鹤必须要,否则乌纱帽就别要了,陆青璋一颗心都在滴血了,他脸色发青,爬起身来,正好对上户部尚书的目光,对方咧嘴一笑,露出豁了口子的牙:“陆尚书,不急,还有两个月呢,慢慢来。”
陆青璋:……
他想起自己收到的消息,不是说皇上昨夜被巫蛊之术咒得失忆了吗?怎么这架势看着不太像,反而比从前更难应对了,陆青璋只是想趁机浑水摸个鱼,他万万没想到到头来把自己的身家都搭进去了。
……
慈宁宫。
花妩坐在圈椅上喝茶,等了一会儿,才有宫人扶着太后进殿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瞧着倒有几分病气,脸色虚弱苍白,花妩吃惊道:“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宫婢小心翼翼地扶太后坐下,答道:“娘娘一整夜都没睡好。”
太后抬了抬手,宫婢立即住口,低头退到一旁,这情形,让花妩想不追问都难,便顺势道:“请太医来看过了吗?”
太后道:“人老了,都是这样,看也没什么用,哀家让他们别忙了。”
花妩笑了笑:“您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若是病了,皇上也会担心的。”
说起这个,太后果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摆手道:“你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哀家这心里头就难过,皇上如今不认得人,往后可怎么办呢?”
花妩悠悠道:“太后是皇上的母亲,无论他记不记得,这关系总是斩不断的,您也不必担心,皇上从前还把臣妾给忘了呢,后来不是又想起来了?”
太后欲言又止,道:“可如今,花府的情形,哀家总不能置身事外……”
她说着,又不住叹气,花妩心知她想让自己帮忙说情,花府会有如今的局面,还要多亏了她在中间推波助澜,如今又怎么可能回头去帮花府呢?
她没有接话,只听着太后长吁短叹,默默喝茶,正在这时,外面有宫人来禀,说皇上来了。
太后一怔,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宫人便引着周璟进来了,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花妩,道:“我下了朝回去没看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语气里竟透着几分抱怨的意味,花妩默然,道:“臣妾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周璟这才想起什么,看向太后,向她微微颔首,仿佛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太后:……
她忽然就觉得,这次想凭她自己说动周璟,替花府求情的可能性极其之低了,如今周璟已经不记得她,哪里还会顾及什么母子情分?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听着周璟在和花妩说话,大约是有旁人在侧,他的声音压得很轻,倒像是小夫妻在说悄悄话。
“下次你可以等我一起来请安。”
花妩斜睨他一眼,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可不敢打扰了。”
周璟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一本正经道:“除你之外的事情,才叫打扰。”
他说这话时,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却十分认真,太后有些牙酸,心道,当着哀家的面儿,你也不掩饰一下,照这么说,来给哀家例行请安也算是打扰你了。
她心中郁卒,本来还想试探周璟的口风,如今见那对小夫妻黏黏腻腻,她连坐一坐的心思都没有了,恨不得立即回去歇着。
好在周璟还记得这是在慈宁宫,总算注意到了太后的脸色不佳,随口问道:“太后瞧着精神不太好?”
闻言,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道:“昨夜没休息好,身子有些不适。”
周璟便道:“那要请太医来看一看,您病了需要安心静养,朕和绒绒就先不来打扰了。”
他说完,牵着花妩的手,向太后告辞,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人走了,太后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捂着心口,对贴身宫婢道:“哀家可算是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