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凌溯能确定这个结论的,其实是另一件事:“老宋,你没注意到吗?在进入潜艇之后,我们的表就不走了。”
宋淮民愣了下,撸起袖子,看向自己那块腕表。
搜查过程中,宋淮民并不是没看过表——可那时候看到的时间明明还是正常流逝的。
现在再查看时,这块表却像是忽然定格,指针彻底停在了进入潜艇的时间点。
宋淮民忽然明白过来:“这也是你们说的‘不能告诉我的事’?”
凌溯点了点头:“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们三个的时间观念最好还是保持一致,以免发生什么更麻烦的事……所以你不必担心。”
他没有再多解释,重新蹲回去,研究那具没了动静的骷髅:“这是具成人骨骼,至少有一米九高,中颅型。”
“结合背景环境考虑,八成是高加索人种。”
凌溯捡起头骨,转圈看了看:“高鼻深眼,鼻颧角小,鼻骨高耸弯度很大……”
“可以了可以了……我相信了,这不是遇害的人质。”宋淮民打断他,“你能先把这东西放下吗?”
“马上。”凌溯把下颌骨掰开,用手电照着向里面看了看,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老宋你来看。”
宋淮民想不通:“这种时候你为什么不叫庄迭看?”
“小庄胆子小,我怕吓到他。”凌溯理所当然道,“而且这是你的本行……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弹孔。”
宋淮民皱了皱眉。
他立刻想到了那枚消失的子弹,顾不上再谴责凌溯作为队长这种公然双标的行径,快步过去。
在白骨的上颌深处,果然有着一个边缘完全规则的近圆形孔洞。
宋淮民见过太多这种痕迹,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他彻底理解了凌溯的意思,看向书桌后的那把椅子,抬手作枪朝自己比划了下。
凌溯点了点头。
事实上,凌溯刚才之所以会忽然遇险,就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件事。
船长很可能并没有离开潜艇。
一个即将离开潜艇的人,不会再特意写信,更不会留下作为船长的印章。
这艘潜艇在航行中发生了某个无法挽回的意外,潜艇无法再上浮,呼叫不到救援,这种深度也绝不可能靠人力游回去。
所有人都被困在海底,等待着食物和氧气彻底耗尽的那一刻。
这种漫长的无法逃脱的绝望中,船员们索性开始放肆享乐,疯狂挥霍储存的食物和酒水。
船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船长室里。
他比其他船员更清楚物资和能源的存量,也就更清楚剩余的生存天数,清楚所有人的死期。这种压力折磨着他的神经,终于彻底压垮了他。
他坐在桌前,自欺欺人地一遍又一遍写着不会被寄出的求救信,又把所有字迹全部划掉……
“8月25日。”
庄迭打开保险箱里那个笔记本,找到了凌溯描绘的场景:“无线电完全坏掉了,备用的逃生舱也都已经完全损毁。”
这是潜艇上的航海日志,里面是手写的英文记录。
这是一艘执行探索任务的潜艇,它从大西洋赤道带的某个不出名的海港出发,沿海底一路航行,负责寻找一片“只在记录中出现过的土地”。
前面的字迹很工整,记录了这艘潜艇的编号、荷载量和船员数目。
在8月23日,这艘潜艇意外遇到了被称作“深海断崖”的海水密度断层。巨大的密度差导致潜艇急速下沉至极限深度,并发生了意外触礁事故。
这次事故给潜艇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十几名船员受了重伤,潜艇的艇身也有多处严重受损,不仅无法继续顺利航行,甚至失去了向外界求救的能力。
在船长的记录中,随着日期的推移,后续的字体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凌乱疯狂。
“8月29日,艇内人数:149人”
“耐压壳体完好,但主水柜完全破裂,没有了正浮力,我们不可能再浮上去。”
“9月3日,艇内人数:145人。”
“物资还足够,每个人都喝得烂醉,药物恐怕没有那么充足了。”
“9月9日,艇内人数:132人。”
“我们不得不通过灯光制造白天的错觉,长时间失去时间感,已经让十几个人陷入崩溃了。”
“恐慌开始蔓延,得做点什么。”
“我们谎称无线电偶尔还有信号,希望这个说法能坚持得久一点。”
“9月17日,艇内人数:128人。”
“又有船员私自通过潜水舱离开,盘桓在附近的鲨鱼瞬间撕碎了他。幸运的是,深海的水压让他在被撕碎前就已经死亡。”
“血液又引来了更多的鲨鱼,我们被迫封闭了一切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