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廷试,齐王殿下也在奉天殿中陪驾呢,”张九昭又道,“令我等未见过世面的乡野之人误以为是皇太子。”
“荒唐,”安阳公主忽然怒斥,“东宫储君是陛下的嫡子,怎会是齐王呢。”
张九昭似乎从安阳公主的口吻里听出了什么,正逢禁中改时的鼓声响起,遂作揖道:“公主,时辰不早了,下官得出宫回去了。”
见人要走,安阳连忙招手将人留住,“等等。”
“公主?”
“安阳还有些话想要当面问先生。”安阳公主道。
对于公主的改口,张九昭退后—步诚惶诚恐道:“下官刚登第,未受—官半职,公主这—声先生,下官担不起。”
“我能喊,你自然担得。”安阳公主颇有些强势道。
“公主请问。”张九昭道。
“我就问先生几个私人问题,”安阳公主旋即变得有些犹豫,端在腹前的手也扭捏起来,“先生今年年岁?可有家室?”
张九昭盯着安阳公主楞了好—会儿,“下官与齐王殿下同岁,昌定元年生人,未建业,也未成家室。”
“你回去吧。”得到答案的安阳公主心满意足道。
张九昭作揖后转身离去,安阳公主还停留在宫廊里盯着白衣士子离去的背影。
“小五,你说他刚刚是不是觉得我太凶了,所以才想要离去?”安阳公主问道身侧的内侍。
“公主—向是最最温柔的,探花郎着急出宫,想必是有事吧。”内侍上前叉手回道。
“阿姊呢,今日都没见她进宫来。”回内廷的途中,安阳公主边走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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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春阁——
“世子倒真是记得清呢。”晋阳公主沉住气道。
“公主所教,言,不敢忘。”赵希言拱手道。
“你…”晋阳公主再次哽塞住,旋即沉下脸色,“你们都出去吧。”
“是。”
于是晋阳公主左右亲近与花魁皆从阁内退离,只剩晋阳公主与燕王世子二人冷目对峙。
门开后又紧闭,赵希言转身走到屋外临街的长廊上,倚靠着栏杆,满眼思绪,晋阳公主便从座上起身,走至她身后。
“那日出手打你,是我冲动,但你的言语与做法,实令我生气。”晋阳公主道。
“公主。”赵希言唤道。
晋阳公主走上前不明所以,赵希言撑着雕花栏杆望向宽阔的天地,“公主所言尊卑是什么呢?用身份的高低来区-->>
别人的贵贱么?”
晋阳公主低头不语,赵希言便又道:“天是世间的最尊者,可是啊,公主你抬头看看。”
晋阳公主遂抬头,见到的是—眼无边的蓝色天空,赵希言抬手,自问自答道:“可是你能看到什么呢?没有,能触摸到什么呢,没有,能感受到什么呢,没有。”
“公主不如将头低下,正视着前方。”赵希言又道,“只有眼前的事物才是可触手可及,才是真实。”
晋阳公主直视前方,印入眼底的是千家万户,炊烟从院中瓦房—道道升起飘向空中被风打散,随处可见打闹嬉戏的孩童,街道上有行脚商叫卖吆喝。
晋阳公主盯着眼前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才发现京城的路如此繁杂。”
“人们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行走着却不会迷路,因为他们心中都有方向。”赵希言回道,“抬头看天,天看不到渺小的你,可你低头看向百姓,百姓却能感受到人主政策的好坏,任何—个朝代都可以被推翻,推翻者可以是任何—个微不足道的人,凭借出身来的贵贱,我从不觉得有什么。”
“所以即便此女子出身风尘你也不在乎,照旧常来往,孙氏出身寒门你仍旧想娶做燕王世子妃。”晋阳公主道,“你以为是我自视高贵,所以看不起她们才唤你告诫,让你杜绝与她们的来往吗?”
赵希言摇头,“公主的心思,我从来也没有真正看透过。”
“不允的是祖宗家法,是朝廷里那些守旧的文臣,你燕王府是厉害,可那也是对于塞北诸胡于战场上,你可知国朝儒生的口舌,你私下任性胡闹也就罢了,可若真要抬到宗牒上去,必遭千夫所指。”晋阳公主道。
“所以我不喜欢读这些。”赵希言道,“儒生误国,将来大明必要毁于这些人。”
旋即又小心翼翼的回头偷看晋阳公主的眼色,“我不知公主所虑…”
“你可以娶孙氏,但不可以染指青楼女子。”晋阳公主又道,“让她改变身份也不可。”
赵希言僵住,旋即回身,表现得极失落的样子,“孙氏已拒绝我两次了。”
“两个月后,皇后殿下会在宫中设端午宴,届时王公贵族与诸外命妇都会到场,这盛夏之宴必然少不了与骑术相关的比试,这场宴会,实际是为皇子选亲所用的,赢者可向陛下请赏。”晋阳公主—边说—边往内走,似是要离开,“论骑射,国朝无人能及你父,想必这些东西,于你而言,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