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到床前,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下床边柜上积的厚厚的灰露出下面“圣人冬雪日救狸猫”的趣味雕花,但他的动作没有停下。秋翰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柜子的门,里面用小楷细细刻着一篇文字,正是“二百大全诗”。
第一列第四个字,第五列的第十三个字,第八列……
他从小在私塾中就是一等一的聪明,虽然他的天赋都在诗书上,但是记住这些没有规律的数字还是需要一些脑力。
等把最后一个字找全,秋翰愣在原地——
「太子胁,性命危,丰盈母家或可解」
忠厚老实到妹妹要被拉去送死也只能想到弃官举家出走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了这个问题的第二种解法,就是不再忍让,当他成长为一方大员时,妹妹是否就不再承受这些苦楚。
他的小仪,从小是那么机灵快乐的小孩。家里穷,秋翰偶尔也会羡慕其他的孩子可以吃到巷口前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妹妹发现后就会靠着嘴甜逗的卖糖葫芦的王婶子开怀大笑。当小小的她捧着那颗糖葫芦走到兄长面前时,秋翰无法描述自己当时的情绪。
他苦过穷过,所以自幼读书立志为生民立命,被排挤被打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屑,不屑为了升官和那些虚伪的人同流合污。但是妹妹如今的情形如同给他迎头痛击,他自以为不论官职高低都可以为百姓尽一份责任,可别人不会这样想。
他的官职低,他的妹妹在宫中就会任人欺辱。
这个接近而立之年的男人突然沉默下来,他所经历的和他所坚信的正在相互冲突。妹妹愿意用一下午的时间讨好别人就是为了给他换一颗现在看来不过再普通的冰糖葫芦。
他呢?
秋翰捏紧了衣角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记忆中的冰糖葫芦突然变得酸涩,酸的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要做些什么,才能救他的小仪……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丁常在小心地唤着秋仪,她本就是想借贵妃娘娘的势头在宫宴上重新获宠,虽然这支舞本就是她来跳,但是每一个动作和细节她都特意询问了这位小贵妃。
美人回过神来,“嗯?不用管我,你高兴就好。”说完就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她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险棋,这几天孙嬷嬷已经连续发现了几份带着□□的糕点。
她把自己放在明面上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想让当年谋害先皇后的人,或者说人们,为了除掉她而不得已故技重施。只有经历过先皇后生前受到的迫害,她才能理解她会把那枚控制暗枭的令牌放在何处。
当她看似轻而易举地躲过那些明枪暗箭的时候,躲在幕后的人才会将这位贵妃放在眼里,用真正的手段去对付她。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丁常在后退几步,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秋仪听到了她压抑着的急促喘息,闭眼藏起了眼底的了然和满意,那些人终于不用下毒这样拙劣的手段了。这次是什么呢?
“娘娘,我们的礼服怎么会这样——”
宫人送来的箱子中,两件裙子的下摆均已经被扯烂,细碎的布条昭示着罪魁祸首有多么不希望这两条裙子还能穿在身上。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和陷害。
宫妃们给皇子的生日宴祝礼自然需要样式喜庆的衣服,秋仪因为身份特殊,特意做了带着些许色彩的白裙。她自己没有任何一件除了纯白以外的衣服。
为了和秋仪相搭配,丁常在也特意做了素色的衣袍。宫宴所有嫔妃都需要穿一身新衣裳用来表达重视,此刻再赶至一件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这是有人陷害,他们想看我们被冠上不敬之罪,他们想让我们死啊娘娘。”丁常在不能承受自己十多日的准备在最后关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现在去寻找罪魁祸首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声音都已经带上了颤抖。
溪宁皱着眉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布料,和丁常在担心后续的命运不同,她只是非常失望这种手段太低劣了,谋杀先皇后的人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诬陷她。
美人垂眼沉思,果然,还是不够张扬吗?
“娘娘……”丁常在已经六神无主了,抱着一团破碎的舞服啜泣。
“你回自己宫里拿一件素色的裙子来,离宫宴还有两个时辰,怎么也够了。”
丁常在摇摇头:“没用的娘娘,宫里的规矩是必须辞旧迎新,嫔妾不能穿旧衣的。”
秋仪大步走到她跟前,用手捏起她的下巴:“本宫让你拿你就拿,有本宫在,死不了的。”
女人被她的气势吓到,止住了眼泪匆匆拿来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裙和一件淡黄色的绣着百花春景的衣裳。她的表情似乎很惊喜:“娘娘,昨日内务府的人刚送来这条裙子,嫔妾检查过了没有任何规制上的问题,也没有损坏的迹象,更没有冲撞其他宫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