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坐在床边,脚踝上钻心的疼让她的眼神微微失焦。
秋仪用指甲刮起一点粉末放在唇前,在刹那间看到了永秀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娘娘,这东西伤身,您实在不用自己亲自试。”他声音哑哑的。
美人笑了一声:“永秀,你跟了我多少年?”
“四年半。”
秋仪转头看向窗外,原来都已经四年半了。她将永秀从当街□□他的嬷嬷手下带回永宁殿,教他刺绣,教他心术。可以说这个小太监是这个世上除了秋翰以外她最信任的人。
美人的神色淡淡,口吻也冷了下来。
“那你何必骗我。”
永秀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嘴唇开合了一下似乎想辩解什么。“娘娘,您在说什么?”
他心中尚还有一丝期许,小心谨慎地看着她,一双无辜的眼睛好像真的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秋仪叹了口气。
“我是说,为什么要帮太子。”
小太监的脸色苍白到了谷底,他本想着就算瞒不住药的特殊,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娘娘竟然一眼看破了他背后的人。
看着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太监红了眼睛,委委屈屈地跪在床边不说话。秋仪心中也满是疲惫。
永秀一心为了她,她心中清楚。但是不代表成为他欺骗她的理由。
当年她保下的言官性格古板怪异,奉行一套严格刻板的大统论。这样的人不是会为了她一句相劝就回头的。更大的可能是他在齐坞生登基后暗中投靠了太子一脉。
这也是他们要刘许伯来接近永秀的原因。
利用小太监的忠心,让他们主仆成为太子党手中的刀。
“药本身就有剧毒。”
“太医是言官的兄弟,是太子的人。”
她每说一句,永秀的神情就看起来更可怜一分。
“刘许伯跟你说,太子承诺一旦齐坞生死了,他就放我们离开。秋翰和那些人都不会有事。对吗?”
永秀沉默地点了下头。
“你在与虎谋皮。”
永秀突然有些激动,他压抑着声音小声道:“可是娘娘,奴才真的见不得他那样折磨您……我每日每夜站在外面,我只想杀了他。”
“太子狼子野心奴才并非不知,可是只有这样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杀了那个疯子,江山改朝换代。秋贵妃死在前朝,这朝没有皇妃,您大可一走了之。”
他说到情动时,眼中泪水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可见这些话压抑在他心底多久。
秋仪看着小太监哭的泛起薄红的脸,也有些于心不忍。她伸手将人拉过来,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
“你的心思我知道。”
她捏了捏永秀的小脸,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只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永秀很执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若是事败,也都是奴才一人所为。”
秋仪看着他执着的神情,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他。
脚上的伤又在疼了,
美人抬头看向屋顶房梁错综复杂的结构,将药藏在了床下。
“陛下神武,天佑大齐!”
君王箭无虚发,射中了那正在疾驰逃脱的猎物。
那是一只火红的梅花鹿,从整个硕大的角上可以看出必是族群中的首领。
禁军上前替君王控制了那还在挣扎的鹿,回头看去,陛下的神色中却并没有喜意。
陪伴在君王身侧的朝云行见此想打个圆场:“鹿茸最是滋补,没有伤筋动骨的话也算够用了,陛下心意着实珍贵,想必娘娘也会珍视。”
听了他的奉承,齐坞生没有丝毫宽慰的意思。
他知道娘娘的伤不重。
他也并非是在担心鹿茸不够滋补。
他只是心中有一种直觉和预感,觉得娘娘越来越像天上的神仙或者田间乡野的蝴蝶,即将要离他而去。这种预感让他颇为烦躁不安。
娘娘的伤虽然非并他所为,但也是因他而起。
他借着酒意放纵了心中隐秘的嫉妒,逼迫多日没有走动的娘娘起舞,才会酿成这样的祸事。
君王神色阴沉,他送去了无数的珍宝,却依旧没有让娘娘高兴起来,可这些不是娘娘最喜欢的吗?
冬日伤口好的慢,他每夜回到永宁殿,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只能换来娘娘抗拒不安的神色。
——她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齐坞生没由来的有些慌张。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要得到了娘娘的人就会满足,可是他发现人在浅尝辄止后更难抽身,逐渐沉沦其中,欲壑难填。
正因如此,娘娘那些压抑的恐惧才让他更为难以接受。
究竟怎样做,才能挽回娘娘?
两人走到鹿的身边,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雪堆中有一个洞口。里面干燥的软草上有几只新生的野狗幼崽——连眼睛都还未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