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永秀的手,她的泪终于流了下来:“我好恨啊,永秀,我好恨啊。”
因为父亲官职低了些,不通世故,所以她就被推出来送死。
因为他的哥哥善良了些,不懂争功,就被嫌他挡路的人陷害至此。
她觉得委屈,却不知道与谁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古至今,奸佞青史留名,忠良以死明志。
永秀紧紧贴着秋仪的脚旁,他不知道如何能宽慰娘娘。
就只能默默听着那些童年的往事被她翻过来调过去地讲。
外面的风言风语传了十几天,秋翰大人若是聪明的话可千万不能回来的。可是,永秀的心抖了一下,如果秋大人逃跑,死的一定会是娘娘。
他在心中暗暗祈祷:让事情快点过去吧。
三日后,宫门大开。
秋仪穿着一身素净的白站在殿上,冷漠地看着黄德全走进来。
“娘娘,请吧。”
秋翰被抓住了。与其说是被抓,不如说是他主动回到了京城。
他醒来时这场风波已经传到了江南,那些受他恩惠的百姓纷纷求他不要回去,因为玩忽职守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他会丢掉性命的。
可是秋翰没有犹豫。
他拖着大病一场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京城,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妹妹还在宫里。
第30章
永秀想跟着秋仪一起走,却被黄公公拦住。老太监神色凝重地对他摇了摇头。
贵妃娘娘上了轿子,却一路被抬着往宫外走。她冷着脸撩开帘子询问:“怎么,皇上要废弃本宫不成?”
黄德全谄媚一笑:“这怎么会呢?这是去诏狱。”
诏狱。
秋仪的心沉了沉。一旦入了诏狱,从没有站着出来的人。
黄德全看出她的心情不好,微微一笑:“娘娘不必担心,您这次去是接秋大人出来的。”
秋仪一愣,这件事怎么会被重拿轻放?她看着黄德全有些遮掩着同情的眼神,心又紧了几分。
到了诏狱,她搭着老太监的手下了轿子,那诏狱的门十分矮。她想到当初入宫时孙嬷嬷说的话,民间认为死人不会弯腰,所以用矮小的门困住枉死的冤魂。而生人每次出入,都是在给死者鞠躬行礼。
这便是诏狱,一个空气中漫着血腥气的地方。
她刚想低头进入却被黄德全拉住,老太监给了她一方锦帕——“诏狱恶臭难闻,太子殿下担心娘娘不适。”
太子竟然在此处等着,恐怕今日秋翰之事也少不了他的手笔。他这是什么意思。一根新的橄榄枝?一个给她的台阶?
秋仪冷笑一声,接过了锦帕。
诏狱昏暗闷热,四处都是被施了重刑的囚犯在痛苦的□□,或是有的已经看不出人形喉咙中发出赫赫的声音。秋翰在这里,就算捡回一条命想必也是受尽折磨。
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眼前一幕惊地晃了一下身子。
她的哥哥,她那么清俊纯良的哥哥此刻被绑在肮脏的刑木上,一身衣裳已经被鞭打地七零八落,同绽开的皮肉搅在一起。
此刻她的膝盖抑制不住地疼起来,她的浑身都在疼,疼的快要喘不上气来。黄德全强迫地挡在她的身后,她连躲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兄长受刑。
秋翰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他看到秋仪的一瞬间还是挣扎了一下。他怎么能让妹妹看见他此刻的样子,她该有多害怕。
秋仪咬着牙问黄德全:“请问、黄公公。本宫可以带兄长走了吗?”
黄德全老实地低着头,嘴上却丝毫没有退让:“陛下说了,真正的刑法得让娘娘亲自看看。”
秋仪终于压抑不住怒火:“难道这还不够吗?!”
黄德全昏花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耐,示意行刑的人动手。美人在看清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的一瞬间再也压抑不住凄厉的声音:“不,不——”
他们拿的是烙铁,上面只有一个字“窃。”
这是何等的鄙夷,对一个傲骨铮铮的文人来说,被烙上这个字无异于被扒皮抽筋。这个字是讽刺,讽刺秋翰是一个行窃的小人,偷走了他人的功绩,偷走了朝廷命官的尊严。
可没人比秋仪知道他的冤枉,他才是那个被偷走全部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要让秋翰来承受。
秋仪浑身都在抖,她发了疯一样地抓着面前的牢门,当她发现无力回天时只能崩溃无助地转过身去死死捂住嘴。她觉得哥哥一定不想让她看到这个场面,不想让她在这些敌人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模样。
但是秋翰说:“小仪,睁开眼,看着我。”
黄德全比他的话还要快,他领了太子的命,一把扯过她的头发,将她死死按在牢笼的边缘,她和秋翰近在咫尺却无法碰到对方。她痛苦地发出非人般的声音,但是被黄德全捏着下巴眼睁睁地看着那烧红的铁印在了哥哥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