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深来之前还算稳定,他理智地知道外面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们处理,所以让安排最好也最快的流程。
但真到了这一刻,想到这样一个人就要火化,喉咙还是干哽着,如同卡了块石头,说不出半个字。
还是苏俏紧了紧手心,开口说:“安排吧。”
负责人这才将战爵推向火化间。
没有举办任何葬礼,没有任何仪式。
因为战爵若是活着,定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堂堂战三爷就这么死去……也不想接受任何人同情的目光……
当然,兴许也不会有人缅怀他。
战深眼睁睁看着火化间的门关闭,大手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腾起,双目间布满着红血丝。
整个人仿若在压抑着什么,仿若随时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俏正想安慰她,旁边的林冉忽然身体一软,又跌坐在了地上。
她近乎爬着的姿势爬到火化间的门口,手抓着门哭:
“为什么……为什么会死……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没权没势走到哪儿都要被嘲笑吗?你就这么死了,就不怕被人嘲笑了么……
你还说你要呼风唤雨、要得到一切,你都还没完成,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了……怎么可以啊……”
她悲痛地哭着,肩膀都在一抽一抽的,仿若随时会喘不过气。
苏俏只能走过去蹲下,准备安慰她。
林冉却率先抓住她的手腕说:“苏俏,你说战爵那么害怕一个人,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他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很孤单……”
苏俏握紧她的手:“不会,天堂没有鄙夷、没有偏待,更没有任何折磨。
他活着那么难受,兴许死也是种解脱。”
她声音镇定地安抚,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冉,还是故意说给战深听。
林冉却还双目通红地哭着:“可他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步啊!
他在黑暗里待了那么久,就差一步就可以走出来,为什么上天连一步之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为什么……”
“如果他活着出来,他一定会改对不对,他会冰释前嫌,变成另一个战三爷对不对……”
苏俏神色凝重,关于这个,她也不清楚答案。
兴许是有可能的吧,可战爵双手早已经沾满鲜血……
“苏俏……”
林冉忽然相对平静了些,目光空洞地看着火化间的门,仿若透过门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说:“我关注了他那么久,许多年来,还从没有看到他开心地笑呢……”
说这话时,眼泪从她眼眶里滚涌而出,变成无声地哭,可却包含着比崩溃更为沉重的痛、和心疼。
苏俏神色忽然僵了僵。
好像……
她活了两世,也从未见过战爵发自心底里的笑。
从未。
一旁站着的战深、挺拔的身体僵了僵,本就凝重的表情变得更加压抑、沉重。
最终,战爵被顺利火化,装进骨灰盒中,埋在后山的一片墓地。
战深让人当天栽种了一个小坡的向日葵。
他坐在坟墓前,久久出神。
小时候,五岁那年,战爵对他说过,他最喜欢向日葵,可以向阳生长,坚韧顽强。
可后来的战爵啊,却偏偏变得黑暗,再未在战爵的家中、亦或是口中听过、任何和向日葵有关的事。
战深喉结沉重地滚动。
明明六岁到现在整整十六年,应该有很多时间,可他一直在等。
他以为战爵顺利继承战家的主权,一切都会变好,只可惜……
他在坟墓前,一坐就是整整三天。
三天时间里,林冉晕了过去,苏俏安排人送走。
龙魂团的人组团来送花,苏俏打发走。
战家人前来悼念,苏俏没管、没问。
因为即使他们有错,可那是一种无法裁决、定性的错。
他们有错,战爵也有错,她无从可说。
但看着他们上坟时,苏俏也总会觉得一阵阵荒凉。
战爵因为自己的错、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一点一点造就这结局的人、在时代里因偏见毁掉一个人的人,最终却是无罪……
战七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片向日葵花海中,小小的墓碑立着。
战深昂藏的身体坐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如同一座石雕。
苏俏坐在不远处的青石路上,默默看着、守着。
两人还穿着被救出来那天的衣服。
战深的白衬衫满是泥泞和鲜血,为了给战爵包扎,还扯得褴褛不堪。
苏俏的黑色睡衣也灰尘仆仆,比往日还瘦弱不少。
战七急得头都大了。
这三天时间,葛老教授、帝大校长、战家所有人等,为此开了无数会,劝说了他们多次,可却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