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战场是送命的事,能回来就是捡着一条命。将士们远比来的路上放肆,扯着嗓子连唱带嚎,忽而一起敲碗打拍子,吼一首京城去年的小曲。
顾铎没听过,听过也记不住了,没一个音唱在调上,惨遭王誉嘲笑。
虞知鸿隐约在其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热闹和他一帘之隔,互相望不见。
他记起周至善说的「腻了够了心里安了」,心想:“勿谓言之不预,这就是「够了」么。”
作者有话说:
更新的时候天果然还没亮,感谢老天爷给我这个面子(喂;
明天上夹子,稍微晚一点点,十一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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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回京
贤王殿下娶媳妇了!
第二天早晨, 虞知鸿依旧没见到顾铎——这人没起来床。
不止顾铎,大半个军营是都如此,昨夜鬼哭狼嚎不止, 今早两眼一闭装死。天都要黑了,才陆续有人窸窸窣窣地钻出营帐, 悄悄去河边洗漱。
再拔营出发已来不及,新征北军只好多在原地驻扎一天。虞知鸿不轻不重地发了一顿火, 大小将领该罚的统统严惩不怠, 没留一点情面。
顾铎身为一军主帅, 这次首当其冲,只能咬着笔杆对宣纸硬憋:“这能写什么?我错了、我不该喝酒、更不应该早晨不起床?也凑不够五百字啊……”
他想了半天,把「我错了」改成「我真的知道错了」,又把「我不该喝酒」改成「我特别不该喝小李从阳东带回来的二锅头」,然后重新查了一遍字数, 还是差太多,去找王誉救命。
可是王誉早已自顾不暇, 比他写得还少, 除了「惠书敬悉」四个大字,纸比他床都干净。
两人痛苦一对望,齐刷刷收起笔墨,求周至善救命去也, 路上碰到天涯沦落人无数。
周文书人却在王爷的帐子里,悠哉游哉地泡茶对酌。
虞知鸿时不时望向门口,周至善掐着手指头数,数到第三回, 他说:“您别看了, 小将军怕是连二十个字都憋不出来, 哪还敢来。”
虞知鸿:“……”
虞知鸿说:“我没等他。”
周至善不置可否,向他敬了一杯茶,劝道:“王爷,小将军是个好人,又待您赤诚。您心里惦记他,实在无可厚非。”
他顿了顿,简直操起了老妈子心,“他正是情窦初开,懵懵懂懂。您也并非对他无意,何苦辜负这番心意?”
虞知鸿放下茶杯,杯子不轻不重地碰在桌上,发出极轻的「叮咚」声音:“他尚不懂什么是喜欢,想法不能作数。我给不出全心全意,不可耽误他。”
水面晃动,漏进水杯的茶叶打了个旋,最后落在杯子底部。
良久,虞知鸿道:“他在瑞王府受罪、如今卷入是非,都因我而起。我亏欠他很多,应该偿还。他爱黏着我胡闹,我就陪他一程,庇护他一阵。他懂事了,就会发现世上男子多数恋慕姑娘,有样学样;待他遇到真正……心仪的人,我还会为他添一份聘礼。此事我拎得清,不必多说。”
“呃……”周至善没听出半点他拎得清在哪,只觉得每一句话都是看不透和悟不出。
然后他就听虞知鸿又道:“他写不出东西,你话倒多。”
周至善只得从善如流:“是,我替小将军写去,还您个清净。”
为了区区五百个字,顾铎差点掉头发,被周至善偷偷叫过去时,他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许当牛做马。
周至善诚恳地让他把心揣进肚子里,该去哪凉快就去哪玩吧。
顾铎无检讨一身轻,再度潇洒起来,去和那些熟能生巧早写完的兵痞子扯了阵淡,正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就碰上虞知鸿撑着手杖走过。
他恍然大悟,发现是这一天缺了贤王殿下,忙跑去搭一把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虞知鸿回答:“如厕。”
这事不太能憋回去,是得出来解决,顾铎只好咽下「什么事不能等我们」的谴责,说:“好吧,那我扶你回去。”
但他心里总想念叨一句,好像他不念,虞知鸿就不知道轻重、会到处乱跑不好好养伤,于是找茬道:“你出来怎么不坐轮椅。”
“长久不动,身上会没力气。”虞知鸿隐蔽地为他顺了一把毛,主动认错,“是我没有注意,下次该叫人陪我。”
顾铎浑身炸的毛瞬间服帖了:“那你叫我。”
他代替了其中一支手杖,让虞知鸿的胳膊环过自己肩膀,能靠在他身上借力。
夏装轻薄,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外边炎热,感觉尚不明显,一进到阴凉的帐篷里,温热的触感就让顾铎不自在了。
尤其是虞知鸿坐回床榻,他肩上蓦然一空,瞬间手足无措,以至差点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