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虽然梁德旖这么说着,但一簇小小的火苗驱赶着羞恼直冲头顶。他的笑意明了,梁德旖知道,他的确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一如当年,她横刀立马,找他要Q/Q号。
霍之冕驱车十五公里,将她送到家。
车上,梁德旖除了指路,就是在偷看他。
霍之冕的发型变了。以前的他还有刘海,现在整个儿将额头露了出来。此外,他的脸上没添皱纹,眼神未见苍老。
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
倏尔五年。
梁德旖握着横在胸前的安全带,神思恍惚,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
到了小区门口,霍之冕先下了车。
他撑伞,拉开车门。
梁德旖下车时,只记得看眼前人,没注意到脚下的路肩。她没深没浅地踢了上去,重心不稳,眼看要栽倒。
好在霍之冕扶了一把。
她借着霍之冕的手稳住身形。而脖子上挂着一颗鎏金拉丝小元宝摇摇摆摆,一如神魂不定的梁德旖。
他的手指修长,沾了点儿雨水,微微的潮。
这种感觉贴在她的手腕上,便忘不掉了。
这一绊,倒是把霍之冕原本的话绊住了。
要说什么来着?只记得那颗在莹白锁骨间摇曳的小元宝了。
他将伞递给梁德旖,“路上小心。”
梁德旖接过伞柄,神色怔愣,“那你呢?”
“不需要。”
霍之冕冒雨上车,雨丝拢在了他的眉梢额角。
车门合上。车灯亮起,像是火柴划过,一抹猩红突然迸开。
梁德旖也不在乎他是否看得见,她举手挥了挥,“路上小心。”
当车灯幻成的霓虹完全消失在路的尽头,梁德旖拉开布袋,里面躺着一把小巧的遮阳伞。
她的唇角翘得老高。
等梁德旖回到家中,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她短促地啊了一声。
她的画筒,真真切切,被他们遗忘在车里了。
*
那夜,她又回到了高一暑假。
霍之冕俯身写下那串字母,梁德旖低头去看,DIHTZIYDNHTWZBDIIDB.
他没走多远,她边追边喊,“我知道答案了,我知道答案!”
得意,又喧嚣。
醒来后,梁德旖清晰地记得那个梦。
梦里的她,真像个傻子。
真不好意思。
*
梁德旖原以为隔日开展能再见霍之冕。可谁知,直到她毕业,两人都没再见。
梁德旖曾辗转向策展方打听过,对方倒也没瞧不起她,只是说霍先生有事出国了,联系不上。
那个画筒,也成了悬案。
画筒装着一幅她画的山水图,被爷爷赞过有几分气韵。她原是拿去重新装裱,谁知就这样遗落了。
算有遗策,是命运在冷笑。
霍之冕的那把伞被她放在房间里,每次进出,都能和那只红眼睛的兔子对视一番。
那双眼是天然宝石制成,凝视时,带了几分剔透和了然。
一如物件的主人,总能看穿她的心思。
好几次,她都想从Q/Q上找他。
可每每打开对话框,看到他2009年1月最后发的那句,“高考加油,考到京城请你吃饭”。
她鼓起的勇气又被那行字扎破,嘶嘶地吹响退堂的讯号。
梁德旖曾在网上对霍之冕说过太多次,她一定会考去京城。
后来她参加京城高校的美术校考。去考试的路上,她乘坐的出租车被抢车道的公交车撞了,右手脱臼,肿到握不住笔。
她不服输,一鼓作气想要凭文化分冲到京城。
最后,梁德旖考上了本省最好的美院。
所有人都在恭喜她,可她特别难过。
她不敢告诉霍之冕这个消息。
就算她说了再多的誓言、付出了再多努力,可这一刻,她还是那个在飞机上解不出简单数学题的笨蛋。
她数次打开对话框,手指落在键盘上,最后还是挪开了。
她实在没有勇气承认,她不够努力,也不够运气,所以失约了。
日复一日的耽误,梁德旖再也没有再和min说过话。
可没想到,他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min也遇到了无法开口的事?
于是,两人失去了联络。
想去京城,也是过去的事了。
*
毕业后,梁德旖跟着爷爷去老年大学教国画。
每日生活平凡而徒劳,她提前进入老年期,了无生气。
爷爷是老年大学的社交之星。待了一周,梁德旖被各路长辈拉着手问长问短,说是要给她介绍男友。
细细的,琐碎的,具体的条件将异性打散重装,一一安插在“过日子”的模板里,完全失了人味。
梁德旖听来索然至极。
一日上完课,梁德旖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老师问她,目前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去京城的画廊做画家经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