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距离,并不能很好看清那人的脸,可是他太熟悉了,太熟悉马车里的那个人,以至于光看见他嘴巴和鼻子的轮廓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那是太历院的掌权者,谕界太师,余挽风。
为什么他会来跑锦川?!
沈非欢全神贯注盯着那辆马车,全然未察觉到身边异变,直至一股凉飕飕的气息逼到后颈,沈非欢心跳漏了一拍,警钟大鸣。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血盆大口已经咬住了他的脖子,身体被按倒,血腥与兽性的气息涌入鼻腔,他瞳孔缩小,喉咙被撕碎,发不出声音,他趴在地上想逃,可身后的妖怪将他笼在身下,如铜墙铁壁挡去他求生的机会。
沈非欢浑身是血,他眼角的余光看着匍匐在上方狂暴的利牙,眼泪浸着他的瞳孔往下掉,慢慢丧失了光泽。
余挽风坐在马车里,视线幽幽看着城墙方向,火盆的光落下阴影,把妖怪肆掠的影子倒影在城楼上,他冷笑一声,松开了垂帘,心满意足地闭目养起神来。
“余大人,怎么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素衣女子,眼中妖娆,一缕垂帘挡住了鼻唇,却不掩盖她眼底轻浮。
“有老鼠。”余挽风道:“正好孩子饿了,让它捉来吃吧。”
女子温润笑道:“郭家放老鼠在城里上串下跳,哎呀哎呀。”
“锦川城里老鼠多啊,我们可要把最肥最胖那只捉稳了——”
马车进了城,城门缓缓关上,夜晚再一次沉入静寂。
*
月光淡漠,火光冰冷,城墙之上,血腥泛滥。
沈非欢躺在地上,身体被撕碎了一大半,早已没了气息。
他的头发沾着脸颊,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袭击他的妖怪是一只黑色的犬妖,饱餐后它坐在血泊中舔着爪子,尾巴摇摇晃晃,惬意舒展。
钢丝忽然聚拢的瞬间,这只妖怪并没有时间反应,它细腻的长毛被包裹,四肢缠紧,离开地面,张狂的大口缠绕好几圈,利牙相交,紧扣在一起。
它不能理解正在发生的事。
那个被它啃噬后抛在旁边的身体碎块,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沈非欢的指尖在动,眼中慢慢重回光泽,脖子上的裂口完全复原后,他大呼了几口气,仰身躺在地上,身体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皮肤偏白,细腻,背上有一个弧形的印记,沿着他肩骨蜿蜒的弧度慢开。
撕碎的衣服不能复原,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沈非欢有些恼,再抓一把头发闻闻,血腥沾着令人作呕的唾液气味,心中顿然委屈得紧,眨了眨眼睛,干涸的泪水又涌出来。
犬妖被钢丝缠像个粽子,只能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狰狞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狗子,我这衣服不便宜呀,扒你的皮,剃你的骨,挖你的眼睛,割你的内脏,试试看,能凑够笔钱不。”
沈非欢唇角泛起丝丝猩甜的笑,随他指尖轻动,千丝万缕割破了犬妖的毛皮,可怜的小妖怪喉咙和嘴都被钢丝缠满,发不出声,只有血肉拧碎的动响稀里哗啦,在这静谧夜幕中悄然的释放。
一场无声的杀戮正在进行,只是这荒凉之地,没人能听闻那绝望的声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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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些还有一章。
第59章 密谋
【昭历三十六年 小雪】
锦川城处于昭国的西南方向,冬季时气候潮湿,雾霭一直到中午才会散去,天空灰蒙蒙的,阳光穿着云间零落,寒意像是能穿透衣服,如细针扎着皮肤,实在不太舒服。
墨池跑了好几家药铺,都没能买到想买的药材,街上的人说这几天锦川城外商路断了,外边儿的拉不进来,里边儿的送不出去,一问原因,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全无办法,只能心灰意冷归回了花江阁,刚进门,就见蔚凌穿这一身浅色鹤氅,手里抱着一个手炉取暖,紫菀儿站在门前,个头比他矮上一截,说话时仰着脑袋,身子晃来晃去,头发上那根发簪坠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师尊,药房都给断货了,只买到一部分。”墨池小跑过去,把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他。
蔚凌接了纸条,碰着小徒弟指尖冰凉:“慕容大多是外伤,休养几日总能恢复。”
墨池点点头,仔细想来,慕容尘灏可是习武男儿,大伤都能自己烫掉止血,到了墨池心里,就成了楚楚可怜弱不经风奄奄一息,磕磕碰碰都能碎掉。
“先凑合着用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墨池道。
“你笨呀,药哪能凑合用。”紫菀儿蹦起来抢过他手里纸条:“连红花和马钱子都没买到,你不会把钱拿去偷买肉包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