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不同,他抬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只觉得有点荒唐。
她为了她的儿子求情,可他也是她的儿子。
这是韩颂之第一次开口和敏尔说话:“你知道,我也是你的儿子吗?”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可笑,当然知道啊,不然怎么会每周都来他办公室找他帮她儿子配型。
敏尔愣住,不过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当然,阿颂,你当然是我儿子。你放心,你把肾给小盏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韩颂之沉默着签了几份文件,没有答话,也没有让保卫处将敏尔赶出去。
敏尔第一次看见希望,她绞尽脑汁又想了套措辞:“你看池矜月死了,宁臣他们又讨厌你。如果你把肾给小盏,起码妈妈和小盏是特别爱你的啊。”
韩颂之笔尖顿了顿,视线落在手腕处交错的刀疤上。
想起那加到最大量的精神类药物,想起心理医生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活不长了。
要不就去做配型,把那一颗卵子还了。
“好,我答应你会考虑一下。”清冷的声音伴随着黑夜一起落下,却给了敏尔无限的希望。
敏尔不停地道谢,好像已经看到了盏三出院的模样。
敏尔跪在地上,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把小刀放进口袋里。
医院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其实她已经打算好了,如果今天韩颂之不同意,就杀了他。
反正离开小盏她也活不下去。
幸好,他松口了。
“咚咚。”
檀木门被敲响,韩颂之还没来得及说别进,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韩颂之皱了皱眉:“林沐?”
林沐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不过他觉得没什么所谓,径直朝韩颂之走过去。
林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邮箱的页面,点开他和池矜月的邮件,直奔主题:“池矜月还活着。”
那天他和韩颂之参加同一个酒会,两人都嫌烦就都躲在阳台上抽烟。
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韩颂之有些热就解开衬衫袖子,林沐瞥了眼,看见了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他那时便知道,韩颂之情况大概不太好。
也不算当什么圣母,只是觉得当时有些对不起韩颂之,就想把这个消息给韩颂之看一下。
韩颂之愣怔了一瞬,眼尾微微有些泛红。
敏尔原先打算出去,可听见这话她下意识看了眼韩颂之,那双原先已经是一潭死水的眸子里又燃了一丝丝希望。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过池矜月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复活。
敏尔努力地安慰着自己,直到她看见韩颂之打开电脑,几分钟后声音颤抖地说出了那句在F国时。
那一瞬,她知道,她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崩塌,韩颂之根本不可能去配型。
如果一开始就是绝望那便没那么痛苦,被活生生打碎的希望最为致命。
一股近乎绝望的心绪涌上来,敏尔站起身往林沐身上靠,她伸手拽住林沐燕尾服的一角:
“你在骗人吧,池矜月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回来。”
林沐听着这沙哑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见刚才跪着的女人扯着他的一角,她手有些脏,白色西装上染上污渍。
他其实有些洁癖,他皱了皱眉,将衣服扯出来:“我骗这个做什么,还有你是谁?”
女人诡异地弯了弯唇角,轻声道:“杀你的人。”
话音刚落,一柄锋利的小刀直直地刺穿林沐的心脏,血喷涌出来,染红了那雪白的西装。
她原先学过护士,知道刺穿哪里最致命。
她看着韩颂之慌乱的眸子,心里止不住地有些爽。她的儿子没了,谁也别想好过。
扎完后,敏尔就跑了,最后被警卫处拦了下来。
韩颂之立马拨打了120。
也许人死之前真的会有种直觉,林沐盯着流淌在雪白燕尾服上的鲜血,过了半晌突然笑了:“果然老天是看不下去我幸福的,可宁愿怎么办呢。”
世间仿若黑白,韩颂之根本不敢碰林沐。
“我帮你给宁愿打电话。”他拿起林沐放在桌上的手机拨了电话,可铃声刚响了一秒时,林沐就说算了。
“让宁愿别等我了,之前说的话都不算数。”
120来了的时候,林沐便已经没有了心跳。
送到停尸间时,宁愿受惊过度,哭到晕厥。韩颂之在警察局做笔录时,敏尔已经处于不正常的疯癫状态。
“你他妈为什么要这样做?”韩颂之提起敏尔的衣领,将她压到墙上,语气浸着夜的冷。
“都是因为你死,都是因为你,”敏尔无意识地重复着:
“你要是死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你就是害人精,我真后悔生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