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里,芙嫣猛地吐了一口血,刚刚好一些的身体再次衰败,心口三颗血痣火辣辣地疼。
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了,她白着脸,不意外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看看手心的血,上神之血混杂着极淡的金色,比谢殒的要少许多。
就连血也在变相告诉她,他们的差距有多遥远。
芙嫣撑着身子勉力站起,也没收拾自己,只随意地一抹嘴角,面无表情地转瞬到了天幕宫。
她静悄悄地站在那,注视着背对着这里的谢殒,一次没有将阵眼打碎,是因他灵力恢复得还太少,但没关系,一次不行,可以多来几次。
他神思不属地第二次扬起手,在指尖汇聚灵力,却再也没能动手,像只是在颓然无力地发呆。
风乍起,吹动他宽大的衣袂,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他手僵住,指尖灵力顿时消散。
芙嫣站在不远处,什么都看见了,却不说话,也没过来阻止。
她就那么看着他,安静极了,连呼吸好像多没有了。
她身上都是血,之前服下丹药好了一些的身体又糟糕了起来,嘴角还在不断沁出血来。
她一点都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不去擦拭,任由血低落在衣襟上,地上,啪嗒啪嗒,好像要流干一样。
她散着发,鸦羽般的长发被风吹乱,眉心红玉比她的血还要红。
她突然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得嘲弄,笑得谢殒所有决定在这一刻被涩然淹没。
他瞬身而至,紧蹙眉头用衣袖去帮她擦拭唇边的血迹,并不意外地被她躲开。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她开口说的话。
“继续。”她看着阵眼的方向,“我有拦着你吗?回去,继续。”
她抬手,明明身高比他矮,可当她抬起手掐住他下巴的时候,气势完全不输。
“不如我借你一些灵力,让你再重新试试。”
她胁迫他回到阵眼旁边,往地上一压,倾身跟过来,真的朝他手里送入灵力。
哪怕她身受重伤,可她没有被压制灵力,源源不断的灵力送入他血脉里,她执起他的手,迫得他不得不对准金乌神木。
一道金光打下去——没有击中。
千钧一发的时刻,谢殒强硬地转开了角度。
灵力落在一旁的地面上,轰隆一声,玉阶破碎,烟尘四起。
芙嫣是真的毫无保留,真的在帮他尝试毁掉阵法。
谢殒有些错愕,她望着地上绝大的坑洞慢条斯理道:“为何转开?我又不会因此而死,若能将一切终止在此刻,那我受些伤也不要紧啊——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谢殒广袖下的手握紧了拳,芙嫣说的的确该是他心中所想,但这一切在看见她之后全都不一样了。
“别说了。”他开口,声线低而沙哑,带着濒临破灭的轻颤。
芙嫣轻笑:“怎么,帝君能做,我却不能说吗?”她斜睨他,“谢殒,我佩服你,我虽然嘴上咄咄逼人,可至今也还没真的对你做什么。可你不一样。你看上去对人人都慈悲温和,唯独对我,那样狠。”
“……但你也没错。”她话锋一转,“我对你来说亵渎者,你是受我迫害的一方,用些手段摆脱我无可厚非。”
“别说了。”他抓住她的手,替她擦去嘴角还在冒的血,“别再说了。”
芙嫣看了看他手指上属于自己的血,讥诮道:“你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真的不明白你,现在也不想明白了。”
“我得告诉你,哪怕你刚才没转开,阵眼也不会碎,除非我死。”
她逼近他,极其认真,毫无表情。
“我与阵眼神魂相连,这是我自己多加的一重保障——除非我死,谢殒,否则你别想出去。”
“走到这一步,我已经不可能主动解开阵法了,你要出去,那就等灵力恢复后杀了我,阵法自然会毁。”
“只不过,在你真的有能力杀了我之前,恐怕一切得先遂我愿。”
等遂了她的愿,他还有没有机会杀她就另当别论了。
“好好在这里等我。”
芙嫣想到自己惨烈的样子,终于有心收拾,慢吞吞地用了个清尘诀。
鲜血消失,衣衫还有些乱,发髻也没梳理,但这不重要了。
“我需要准备一下。”她掐指算了算时辰,“你还有最后两个时辰。”
这最后两个时辰结束后会发生什么,她无需过多赘述了。
芙嫣化作一团金红色的光消失,十重天安静下来,谢殒始终站在那,指腹捻过上面属于芙嫣的血,血腥味充斥在鼻息间,想到他做了什么,想到她出现时那副模样,他闭了闭眼。
芙嫣后面说了不少话,他都没再出声,现在也没有开口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