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难受,扭头问姜茶:“你说这种人,有机会了,我们怎么敢还跟他们住在一起?”
姜茶听得目瞪口呆,一是她没想到莫随以前被欺负得这么厉害,二是她记得听他提起过吃蚯蚓的事,当时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原来背后有这样的内情。
她的心里想被人用手揪了一下,有一股尖锐的疼痛像电流一样穿过,然后变成闷涨的滞痛。
“那、那师父有没有……”
她想问莫怀安知不知道这事,有没有去找那家人算账。
老太太点点头,“起初我们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在外头撞邪了,是隔壁那家的姑娘,哦就是刚才在超市你见到的郭家的孙女,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悄悄来跟我说,谁谁谁拿蛇扔阿随身上,我跟你师父才知道。”
上门理论肯定是上门理论的,老太太为此还拿棍子砸了他们家的电视机,莫怀安也去了一趟,他不方便动粗,只找孩子父母聊了聊。
但是,“他们家连上门道歉都没有,还到处说这不是没什么事吗至于么,说我砸了他们家电视机,我就骂他们不要脸,要不我也找条蛇来扔你家孩子身上,然后你来砸我家的咯。”
事情到此就不了了之,但莫家跟周围几家从此就结下了仇,进出见到都不带打招呼的。
姜茶听了又问:“后来呢,他们家没遭报应?”
老太太苦笑着摇摇头,抬手拍拍姜茶的头,“傻丫头,这个世道有时候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做了恶,就是没有受报应的。”
至少在拆迁之前她都没看到。
姜茶闻言心口顿时更不舒服了,她伸长脖子,从后视镜里看到莫随平静的眉眼。
“随哥……”
莫随抬头,在后视镜里和她四目相对,愣了一下,嘴角翘了翘,倒没什么勉强的情绪。
前面是红灯,他慢慢停下车。
然后道:“算是有点报应吧,去年我下乡之前在医院见过他们家,一家四口带个孩子来看儿科,好像是孩子出生以后有些什么问题。”
老太太忙问道:“是什么问题?”
莫随摇摇头,“不清楚,我没问,也不是我接诊。”
“真是造孽啊!”老太太一拍大腿,“怎么就不报应他身上,孩子真倒霉!”
“就是!”姜茶跟她同声同气,气呼呼地附和了一句,又去看莫随。
莫随目光看着后视镜,笑了笑。
“都是过去的事了,奶奶别想了,不如想想晚上除了肉还想吃什么?”
他声音温温吞吞的,透着股不在意,姜茶忽然间想起上次去他办公室拿莫怀安的工作笔记时他说的话。
“我们各得其所。”
当时她觉得他像是在交代什么。
后来第一次约他吃饭,她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吃的菜,有没有喜欢做的事,回答都是没有。
他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除了奶奶。
他的名字叫随,可他这不叫随遇而安,叫撒手摆烂。
她突然间心里一紧,忙攀着驾驶座的椅背,脱口叫他名字:“随哥……”
莫随疑惑地嗯了声,微微侧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一愣,摇摇头,“……没、没事。”
莫随又嗯了声,继续认真开车。
老太太奇怪地看着姜茶,发觉她神色有些不对,像是有些着急,便问道:“茶茶是不是忘记买什么了,还是想去厕所?”
姜茶脸一红,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好着呢。”
她说没有,俩人也就不问了,等回到家,都快傍晚六点了,她喝了杯水,跑去厨房,“随哥,我帮你啊?”
莫随听见就指指旁边的袋子,“你把生菜和金针菇、口蘑都洗了吧,会洗的吧?”
姜茶连忙点头,拿过篮子,将金针菇和口蘑倒进去。
哗哗的水声里两个人沉默地做着手里的事,莫随切肉腌肉,姜茶洗菜剥蒜。
过了会儿,菜洗得差不多了,她忽然开口道:“随哥,你小时候……你说,他们怎么会那么坏?”
莫随一愣,扭头看她一眼。
她垂着眼,慢慢地洗着生菜叶子,继续道:“欺负你的那些小孩是,想要欺负我的那些女生也是,你还记不记得我的事?”
莫随点点头,忍不住笑了声,“她们没欺负成功,被你打了一顿。”
姜茶有些得意地嗯了声,然后叹口气,觉得很疑惑:“你说,他们欺负人,会很高兴吗?”
“快/感总是有的,能够操纵他人的性命,看着对方害怕自己,露出恐惧的表情,甚至求自己放过他,这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觉,会让有些人上瘾。”
莫随的声音淡淡的,“所以很多人会想要往上爬,因为站在高处,就可以俯瞰众生,觉得自己超脱,觉得自己是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