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朝他伸出手,喜婆能感受到那双手有些发抖。
刚出生的婴儿皱皱巴巴,一点也不好看。他才七个月,傅娇受到惊吓早产而出,小小的一团,和一只小猫差不多大。李洵从没抱过这么软的孩子,小而软的一团窝在他的怀中,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喜婆笑着指导他的动作:“陛下不必紧张,托着他的腰和脖子就好。”
好不容易,他稳稳地将孩子抱住了,送到傅娇面前:“娇娇,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好乖。”
傅娇眨了眨眼,疲惫不堪地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
看到她的反应,李洵的笑意僵在唇角,把孩子还给喜婆后,才又扯出一丝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你辛苦了,娇娇,你歇息吧。”
第二天早上,忽然下了一场雷雨。
逼人的暑气被驱退几分。
李知絮听说消息,便得知傅娇生了,精心挑选了很多礼物,专程进宫贺喜。走到万象宫的时候却被宫人拦了下来:“陛下吩咐,姑娘生产劳累过度,需要静养,任何人也不许打扰。”
李知絮问:“我也不行吗?”
宫人摇头。
李知絮不满地望了望紧闭的宫门,转过身往紫宸殿走去。她去的时候,李洵正坐在殿里草拟圣旨。
李知絮问道:“你怎么这么小气?连我也不许进去看她一眼。”
“她难产,快天亮才生出来,这会儿正歇着,你别去打扰她。”李洵道。
李知絮嘟囔:“我去看看孩子也不行?”
李洵心情不错,一边拟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孩子早产,才七个多月就生了,跟只老鼠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小气。”李知絮冷哼一声,嘀咕道:“哪有你这样的父亲,说自己孩子是老鼠。”
李洵朗声大笑,拿起刚刚写好的圣旨,让它快些干透。
李知絮看到明黄的圣旨,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圣旨?”
“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李洵道。
李知絮讶然:“又不是立太子,为何要大赦天下?”
李洵瞥了她一眼:“这是朕的长子,若他资质尚可,朕以后会让他做太子。”
“你疯了!”李知絮惊跳起来:“可是你要怎么跟天下人解释他的身世?”
世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吗,这个孩子的来路不明,小叔子和嫂子的孩子怎么能上得了台面?更何况、更何况,还要让他当太子,肩负一国?
若不是疯了,他又怎能作出这种事。
“为何要解释?”李洵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该走了,她约莫醒了,朕要去万象宫看她。”
李知絮哦了声,嘴却迟迟合不上,皇兄他现在越发离经叛道了。
“对了。”李洵叫住她:“你知道吗?皇后前天殁了。”
“殁了?”李知絮微微张嘴,然后垂下头小声道:“她知道了?怪不得会无缘无故早产。”
“嗯。”李洵道:“等她身体恢复些了,你多进宫陪陪她。”
*
傅娇疲累不堪,天亮了才睡。太医说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流血太多,身子很虚弱,他把太医留在万象宫,让他们隔一个时辰就给傅娇诊脉。
晌午过后,傅娇醒了,太医和宫人都松了一口气。
宫人扶着她起身,垫着软枕放在她腰后。傅娇腹内的脏器似乎都牵扯成一团,虽说孩子已经生出来了,但她肚子里还有鼓鼓囊囊的感觉。
“姑娘,饿吗?想吃点什么?”玉菱凑在她跟前问道。
李洵听到她的声音,从外间走了进来。他一直在看着孩子,这么小的孩子,除了吃就在睡,生得又丑,他却站在小榻前看了许久。这种感觉很微妙,这么小小的一团东西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脉,以后会在他的呵护下慢慢长大,变得高大伟岸,如他一般,承担起一国的重担。
真是奇怪,他还这么年轻,孩子还这么小,他却笃定他以后会是太子。
听到宫人唤傅娇,他得知她醒了,抱着孩子走到次间。
她坐在床头,身上还带有刚刚产子后的疲倦感,头上的抹额很华丽,衬得她更加苍白。李洵抱着孩子走到她面前,开口道:“是个皇子,娇娇,你要抱抱……”
“文茵的后事,开始准备了吗?”傅娇淡淡地问道。
李洵伸到一半的胳膊僵硬在空中,臂弯里的婴孩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紧紧地闭着眼睡得安宁,小小一团的手握成拳头凑在唇边。
隔了片刻,他把孩子交还给乳娘,坐到床边,道:“消息暂时还压着。”
“趁早办了吧。”傅娇情绪没什么波动,平静地说:“现在天气热了,再耽搁下去不好看,文茵是个很爱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