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宫女仿佛窥见什么不得了的隐秘似的,捂着嘴惊道:“所以皇后是为这事敲打傅姑娘?”
“那谁知道呢,平常待她再好,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先前那宫女“啧”了声说道。
李述听着不远处的窃窃私语,握伞的手颤了颤,一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前头的安平小心翼翼地请示道:“爷,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宫宫门就要下钥了。”
李述的目光仍旧没有收回,他薄唇轻启,语调不明:“不急,过去看看。”
*
跪在雪地里,傅娇想了很多,她五岁就认识皇后。
皇后很宠爱她,宫中有好的东西都想着给她留上一份,有时候还会把她抱在膝头写字。
再大些,带她赏花饮宴,教她作画学诗,给她讲宫中的规矩和身为中宫的懿笵。
她从小没有母亲,她把皇后看做母亲。
母亲生气了也会罚女儿、骂女儿。
她要和李洵分开是如此忤逆的行为,她生气也是应该的,她罚自己也是应该的。
等娘娘消了气还是会原谅自己的,她想。
她等啊等,跪到双腿失去知觉,等到身上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等到铅云压下暗夜潜袭,那扇紧闭的宫门还是没有打开。
她以为自己要冻死在雪地里,直到——
锦靴踏过雪地传来阵阵沙沙声,那声音走到她身边就停下了,头顶覆上了阴影。
她抬头,男子低头,四目相对,落下的雪都被李述举着的伞挡开。
他俊美的眉目无悲也无喜,只从玄色披风里伸出了一只手,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对她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行吗?”
第16章
坐在万象宫柔软的榻上,傅娇捧着手炉,浑身都微微颤抖着,凉意似乎透过皮肉浸到了骨头里。
方才在雪地里还不觉得,此刻进了暖意融融的殿里,才觉严寒彻骨。
她跪了许久,早已渴了,四下看了圈到处都无人,便拎起案上的银壶想倒一杯水喝。
刚把水壶提起,李述推门而入,她抬头,撞进他沉静的眼眸里。
方才他把她带回万象宫,道了句失陪就离开了。
傅娇看了他一眼,原来他刚才去换了件衣裳。想来是刚才的衣服被雪打湿了,他身子弱穿不得湿衣。
四目相对时,傅娇发现他的眼睛带着水洗过般的澄澈,在他这张脸上尤为清亮。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气质清贵,举止很是温和文雅。
他看到傅娇手中的水壶,道:“我久不到万象宫里住,他们疲懒没有时刻备热水。你刚淋了雪,喝凉的不好。”
他取了她手里的壶,也没叫宫女进来服侍,亲自捻了火绒点燃,扔进炉膛里,再将壶放在火上。
等水烧滚了,才倒了一杯捧到她面前:“喝点热水去去寒。”
“多谢。”傅娇接过水杯,声音嘶哑地说道。
李述笑笑,就在炉边坐下,眼含笑意看她。
傅娇喝了一小口水,抬眼微微打量李述,他却正在看她,双眸如黑曜石般煜煜生辉。
她垂下眼,吹了吹杯子里的水。
“王爷。”一个宫女拎着食盒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李述点头示意她进来。
宫女提着食盒进来,刚打开盖子,傅娇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李述笑得温和:“傅姑娘还没吃饭吧,我让膳房随意送了些过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傅娇早就饿了,道了句谢就走到桌边吃了起来。吃了几口,想起主人家还在,抬头看向李述。
李述温和地说:“赶紧趁热吃吧,我晚膳吃多了克化不动,就不陪你吃了。”
傅娇吃得很香,原来饿了吃饭这么香。
过了很久,她才放下筷子,李述笑着给她递上一块丝绢。
“多谢瑞王。”
“从进这道门,你跟我说了十二次多谢。”
他不说傅娇还没觉得,原来自己的语言如此贫瘠。
吃饱了饭,刚才在雪地里遭受的严寒似乎一扫而空,她捧着茶盏笑看向李述。
李述微微挑了下眉,示意她有话就说。
“瑞王方才说可以帮我,是什么意思?”傅娇也就不扭捏了,直截了当地问。
李述反问她:“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傅娇眨眨眼,不置可否。
李述又道:“你若觉得不想回答,那你点头或者摇头即可,你看行吗?”
傅娇盯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端起手里的茶盏喝了口水,才点点头。
“你见母后是为了太子殿下?”
点头。
“你不想嫁入东宫?”
点头。
“除了殿下,别的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