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漫长暑假后,颜岸发生了变化。他开始抽条变得挺拔,曾经的野孩子突然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一种名为男人的物种。在开学仪式上,他安静地站在班级的前排,就像是一株俊秀的柏木。
校长做完开学致辞后,颜岸作为学生代表走上讲台。他直起身,踏上台阶。少年端正的脸此刻显得凛然严肃,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罗清溪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颜岸在公众面前讲话,那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初次认识这个男生。他以前热烈而危险的野孩子气息已经完全收敛不见,只会在偶尔间露出尖锐而轻快的锋芒。
他扫视着下面的学生,就像是早就习惯于如此。他脱稿致辞,清脆的声音在坐满人的大讲堂里回荡。罗清溪已经完全不记得他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她只记得颜岸明亮的眼睛,还有他校服上摇晃的拉链漏出的银色冷光。
罗清溪知道不止她一个人注意到了颜岸的变化。从入学开始,他在学校高一所有新生的心中荡起了涟漪。很多女生在偷偷讨论他,称呼他为校草。
她与颜岸依然基本不怎么说话。现在的颜岸以最高票成为了班长。她开始避免与颜岸目光相碰。他已经证实了他是真正的优秀,学校里闪耀的明星。而罗清溪只是普通的庸人,正在为数学焦头烂额。
这次综合模拟考试的失败,让她心情极差。她在课堂上还丢了一个大脸,数学老师让她到黑板上解一道题,她做着做着就卡住了,拿着粉笔空悬在半空,头脑一片空白地看着黑板上的方程式。
老师叹了一口气,让她下去。
罗清溪的脸涨得通红,老师的叹息声让她有种恨不得当场切腹身亡谢罪的惭愧。她转身回桌位。颜岸正端坐着看着她,那清澈锐利的目光中带着某些审视的意味。
家中的气氛更让她生不如死。为了她的成绩,父亲与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责怪父亲忙于工作,对女儿关心太少。父亲则责难母亲总是埋怨太多,事情做太少。后来母亲情绪失控,把工作上家务上所有的烦心事吼了出来,父亲铁青着脸砸起了家里的东西。
罗清溪捂住了耳朵,从家中逃到了附近的肯德基。她把辅导教材平摊在桌上,呆呆地望着上面的数字,可是却一个字也写不了。
“罗清溪?”颜岸站在肯德基的玻璃窗外望着她。他走进店里,坐在她的对面。然后他也拿出了辅导练习册,问她有哪里不会。
罗清溪一直都听说颜岸在打工做家教。事实证明他是个优秀的老师。他对解题有自己的见解。在一番交流之下,他发现罗清溪做所有数学题都是一门心思死算。
“你为什么会这么解?”
“因为老师这么说。”
颜岸想了想说:“其实不同的题目都有各自的套路。大致可以分成几个大类。把套路摸清就行了。”然后他拿起罗清溪的辅导册,对她正在做的单元毫不客气地勾画了起来,有的是三角,有的是五角星,有的是圆圈。
“好了,题目类型分好了,那么我们就先来研究第一种套路吧。”颜岸狡黠地说,细长的睫毛有些让人心烦地晃动了一下。
他对她说数学考试其实考的不是学生的数学能力,而是应试能力。掌握找出考试技巧往往会有奇效,他给她列了好几个看起来会让老师勃然大怒的摸鱼方法,甚至包括干脆猜。
因为有些选项看起来就明显不对啊,他无辜地说道,你直接代入那个你看来正确的去验一下更节省时间。
那几周,他们经常在肯德基碰面。
罗清溪自己模拟了一套卷子,正确率有了大提高。颜岸传授给了她有目的的归纳与总结,经过一番实践下来,她开始觉得数学不再是像以前那么困扰了。
要是以后能一直一起学习就好了,她想。
她抬起头,窗台上飞来了一只绿翼小鸟,歪着头对她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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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亲对她宣布,他为罗清溪找了一个有名的辅导老师。罗清溪放学后要直接去老师那里接受辅导。
于是,她与颜岸短暂的课后学习就这么结束了。
父亲找的课后辅导老师是市里知名的特级教师。为了能塞进他的小课,她知道父亲花了不少钱。辅导老师的小课堂有五个学生,都是花了代价才能来的学生。其中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同班同学,魏鸿卓。
她能敏锐地察觉到辅导老师对魏鸿卓非常关注且有耐心。因为魏鸿卓是本省某知名实业家的公子。无论他到哪儿,都是大人们关注的对象。
那天他们辅导课上完后,罗清溪站在楼道口发愁,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没有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