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沈净在做什么呢。
他还是在克制又疯魔地看邹翎。
后面白羽负伤打进密室,铁了心要带走邹翎,两个一出剑就殃及池鱼的剑仙在这逼仄的天地里面大打特打,把整个丹羿宗都拆得七零八落,阵仗极其吓人,陈帘修为平平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瑟瑟发抖地躲在一边,连观战都不太敢观。
正满心惊惧地想着再这么打下去,整个丹羿宗都要被拆散了时,一把轮椅转到了他身边,一声“抱歉”传入他耳朵里,陈帘侧身,看见了困在轮椅上的邹翎。天地可失色,可属于邹翎的颜色却不会减弱半分。
“这么打下去可不得了。”邹翎低声叹了叹,赤黑色的灵纹忽然慢慢爬上他那张惊世的脸,他垂眸看过来时,满目苍凉的温柔,“陈帘师兄,你先堵住耳朵。”
陈帘听从他的话捂住耳朵,切断了听觉,随后便看到那骇人的灵纹爬进了他的眼里。水玉轮椅上的捆仙索断开一束,邹翎抽出左手,赤黑色的灵纹从指尖开始蔓延,汩汩凝聚到掌心里,最后幻化出一把深红色的摇铃。
陈帘看着他从容振摇铃,从容却只一瞬,似乎是因透支灵核过度,血从他的眼耳口三窍里淌出,低落尽红衣里和谐地混为一体,仿佛不曾流血。他或许也没预料到自己如此不中用,凝着眉继续振摇铃,不过须臾便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呕起血来。
陈帘被这景象惊骇出一身冷汗,也正是在那时,沈净与白羽的争战忽然凝滞,不出片刻,两个剑仙都收了剑聚起一掌向对方打去,一掌落,二人两败俱伤,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白羽连战数日仍然碾压沈净,伤势比沈净轻,似乎是在交手的一瞬间发现了什么,他踉跄着先起身,瞬移到沈净面前制住他的命脉,凛冽灵力如滔天巨浪打入,生生将沈净藏在灵脉当中的灰狼小宝拖了出来。
那时白羽凶神恶煞地对昏迷的沈净说道:“用灵宠来胁迫我的道侣,无耻——”
至极二字没说完,那灰狼忽然一大尾巴把负伤的白羽抽开,随后发了疯似的奔逃过满目疮痍,不知向何处而飞奔。
陈帘就在那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师兄干的是些什么事。他知道掌门师兄这么多年来已经压抑到极致,爱与恨情与欲压得太久,总是会把人烧得理智荡然无存。也许,但凡邹翎的道侣不是白羽,他便成功地利用灵宠控制住了肖想许久的人。
白羽被灰狼抽开后又摔了一遭,这回他缓了半晌才慢慢起身,拄着早归剑四处寻望,那双冷如寒星沸如灼火的眼睛最终看向陈帘的方向,锁定在他旁边的邹翎。
陈帘被他的眼睛扫到时毛骨悚然,战战兢兢转头一看,以为会看到一个失血过多重伤萎靡的邹翎,却看到他已擦拭干净血迹,平静苍白地坐在轮椅上回望,仿佛方才那一切都是一场海市蜃楼的泡影。
白羽撑着早归剑起身,一步步向此处走来,最终停在邹翎面前,弯腰慢慢地解开剩下的捆仙索,然后小心翼翼抱起他。
“你看到了么?小宝自己跑了,跑之前还生龙活虎地抽了我一下,现在没人能用它来胁迫你,哪怕是我也不能。所以……不离,跟我走。”
“说这些,终归你也不会听我的。”
“我会听,只要你跟我走。”
“你可以推轮椅走。”
“不、要。那是别人打造出来的牢笼,我带你走,走的远远的,我自己给你打一把轮椅。”
“随你。不要抱,你还是用背吧。”
“唔……好,我听你的。”
那狼狈的白衣和红衣相互依靠,就这样逐渐消失在陈帘的眼中。
陈帘那时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们远远离开这错乱颠倒的世间。
但显然他的掌门师兄第一个不同意。
沈净重伤醒来后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邹翎呢?”
似是不休不止的疯魔。
陈帘没办法,只好独木难支地跑这跑那,丹羿宗被搅得天翻地覆,他在查探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件惶惑的事情——
邹翎那头灵宠灰狼,在抽开白羽之后,竟然准确无误地飞奔向逍遥宗的阿六的方向,随后居然上演一出狼抢人的迷惑戏码。它叼着阿六甩上后背,而后四爪生风地奔逃出丹羿宗。
陈帘找不到白羽和邹翎,沈净便让他去追查那头灰狼的下落,直言那灰狼本就卑弱带伤,不可能逃得毫无痕迹。可陈帘天天加班找东找西,也没有找到那灰狼和阿六的踪迹,那一人一狼都出于逍遥宗,却连靠近都没有靠近出身的师门,逍遥宗自己都在到处寻找他们。
“陈帘。”
沈净的声音让陈帘回神,他苦逼地揣紧手里的暖炉法宝驱寒:“抱歉,掌门师兄,就连那头灰狼,还有苏絮师弟的转世,我都没能找到,也许、也许他们也被白羽给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