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到不容拒绝的声音。
曼竭是第一次见到他,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还是一啜一趔地回到屋中,将虚暮遮放在桌面上,还给了音故。
但后面不知是生气,还是不满懦弱的自己,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小声嘀咕。
“大黑人。”
“……”
“乌漆墨黑地,丑死了!”
“……”
音故撇了一眼他身上的黑衣,没有说话。
两人虽同着黑衣却大有不同,曼竭虽穿着黑衣周身依然充满活泼气息,而宿易则多了许多的清冷,和与这世间的格格不入般。
他口中嘟囔抱怨连绵不绝,音故甚烦懒理,本是望着如此他能够消停一些,谁知却她抬眸望就看见,桌上的虚暮遮已经自己跑到了他的身前,要往他衣袖里钻进去,察觉她的目光。
他动作一僵,张开嘴就尴尬地笑:“好吧,好吧!我不玩了好吧。”
将虚暮遮塞回到音故手中,就蹬着小腿绕着桌子不停地跑,头顶只恰恰与桌面平齐,前面跑得飞快,到后面果然气力不足,大口大口地爬在桌上喘气。
逗得音故哭笑不得,他哪里是想拿虚暮遮来玩,不过是想有人与他说话,才与音故逗趣。
可她向来是个沉闷的性子,倒是苦了他了。
没有及时注意到,手里的虚暮遮竟异样四起。
握住虚暮遮掌心霎时如触电般麻木电流般,直直窜上头皮,顿时让她无比清醒,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她心里的人……
将虚暮遮盖在衣袖上,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且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我绕了许久都未能找到尊上……”那日只是她头脑一时发热说出的话。
虚暮遮在她掌心中发热,不过这热是她自身的。
她早该想到虚暮遮是由澈慕送来的,她原先想着,这东西应是他为了助疏香能够睡得安稳,不想虚暮遮竟还有知晓手握之人心中所想,并将其人心之所想展露于镜面之上的作用。
他是特意拿来给她的,因她的一句话。
心口缓缓回暖,她才渐渐发觉自己心中沉闷之因,竟也是源于此。
有人可信当是好事,她的嘴角也勾起了温暖的笑容,但也很快被心间晃过的一寸冷意取代,终将暮遮放在目光不及之处。
“阿音,有一个很美的地方唤作渊清,你会想去看看吗?”宿易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音量很小像是独自一人的喃喃自语,可走在满怀期待着,能得到回答。
还未待音故回答,房中曼竭报复性地将门扉“哐当”一声合上。
宿易被隔出在外,外间也再没有他的声音传来,音故以为他大概是离开了门前。
直到将门扉打开时,蜷坐在地上的宿易回头扬起开心的笑:“阿音……”
而曼竭应是心虚,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
音故在宿易身旁坐下:“远吗?”
一双眸子里含满了小心翼翼:“不远。”
“好啊。”她很快作答。
就着清风,两人相视而笑,清朗美好。
她仍记得三百年前,她在荒芜之中醒来,虽脑海一片空白,但心中却被不知名的荒芜填得满满当当,不断地撕扯她的血肉,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传出的一声一声着急的沙哑的嗓音:“啊音!啊音!”
呼唤倒不如说是嘶吼,声音为她指了一条路,她顺着声音找到奇形怪状的庵灵诀。
从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分别过。
这个声音她听了三百年,时至今日已经仿佛刻在了她心上一般,每一次听到时,她无论漂泊何处,内心都仍有归属。
曼竭是惊呼着跑回来的,比他跑出去时的速度更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导致面目大变,被吓得不轻:“出事了!”
他带着两人下楼,楼下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出乎意料的安静,客栈空无一人,三人的脚步声被放大。
桌椅摆放整齐,桌上有未吃完的饭菜,喝了一半的茶碗,人离开地悄无声息,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柜台上湿润的笔墨,铺开的账目本,还有几腚碎银,对着大路的张开的大门,除了不断灌进来的风,门前也没有一个人路过。
曼竭跌跌撞撞,绊到桌腿要踉跄扑地,却意外地斜躺在空气中,给他时间让他站稳了脚。
“死阿音!你们做什么又不叫我?”楼上走廊上的疏香探出半只脑袋,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样,暗哑的嗓音中藏着丝丝幽怨。
音故翻着账本的手指微顿,看向楼上的疏香:“我正准备着抗你到大街上去,那知道你就醒了。”
言语中还颇为遗憾。
把她抗到大街上去睡?那还了得!
疏香一听此话,挽起衣袖就要冲下楼来,就算打不过她,也要用她这双大眼睛、恶狠狠地瞪她两眼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