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穿着青袍,步履轻快却又故作稳重的和浩哥儿一起进学堂。
听见陈婆跟他说:“什么不会就去问先生。”
听见他说:“会的,陈婆婆。”
晏桑枝就静静地瞧着,转身牵起麦芽的手,轻声问她,“麦芽,麦冬去学堂了,你想要什么呢?”
她摇摇头,“阿姐,我不知道,之前我只想要有饱饭吃,现在我吃上了。我还想要新衣裳和漂亮头花,阿姐也全都买给我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那就好好想,想想自己还要什么,阿姐会满足你的。”
“那我就要阿姐,”麦芽停下来,瞟了她一眼,而后紧紧握住晏桑枝的手,悄悄地说:“我要阿姐快活一点。”
她垂着头看脚上的鞋子,“很久之前阿姐是喜欢笑的,可现在我再也没见阿姐笑过了。要是很不高兴的话,阿姐要说呀。”
麦芽两个又不傻,他们只知道这是他们的阿姐,不管阿姐怎么样都是阿姐。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晏桑枝愣住,她不知道回什么。好像跨越到另一朝代,又见到了本该死去的亲友,她是高兴的。
可莫名的,她也真的笑不出来。
所以她握着麦芽的手告诉她,“阿姐现下做不到,但之后会慢慢做到的。”
“那阿姐你有难过的事吗?我有,阿花有,小茶也有。”
麦芽晃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偶尔抬起头去看她的表情。
“有啊,阿姐其实也有很多难过的事情。”
“是什么?”
“是爹娘去世后,阿姐却没有当好长姐,也没有把医术给传下去。”
更难过他们早夭。
麦芽连忙摇摇头,“不是的,阿姐是个好阿姐。”
她正色,“不能这样说的。”
“好,好。”
在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麦芽说了一路阿姐有多好,小到指甲盖的事情她都要去拿出来反复嚼咽后,再换另一件事情。
晏桑枝也听得很认真,她最后像阿娘那样揽着麦芽,久久不能言语。
其实爹娘离去后,从来没有走出来的是她。
回去后,晏桑枝在门口瞧到了小河,他靠在墙上,旁边是一捆很大的柴火,他看见两人走来后,连忙拍打身上的碎屑,咧出一个笑。
“阿栀姐,我给你送柴来了。”
他是个很能说的小孩,“我大早上去后面荒山捡的,特意挑了干柴。”
“这么多你怎么背下来的?”
小河摸摸后脑勺,“我挑了两次拿过来的。这不是想谢阿栀姐你吗。我昨日把药糖拿回去给我阿爷含着,晚上就听他咳嗽得少了一些,都没有再叫水。”
“那你去把阿爷叫过来,我给他把个脉,不过担心病钱,给我柴和山货都成。有的病它拖了那么久,再拖下去,就是死症,不用医了。”
晏桑枝怕他们不来,故意把事情说得很重。
果不其然小河收起笑,沉思后说:“我先把柴搬进去,再去叫我阿爷。”
他也很倔,不要旁人搭把手,自己闷不吭声地挑起那捆干柴放到柴房,再急匆匆地跑出去。
等晏桑枝看完两人后,他才牵着他阿爷进来,李老丈很瘦,皮包不住骨头,垂着一层下来,眼眶凹陷,时不时干咳,咳得时候整个身子都在抖。
阿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请他坐下来,又端了碗热水。
晏桑枝从李老丈进来就看他的面相,不太好,便道:“老丈,伸个手我给你看看。”
“哎,好好。”
她把完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才问,“每日都喘?痰多,口干,有时候喘得厉害要背过气。”
李老丈终归年纪大了,反应也慢,还是小河立马接上,“是的,阿栀姐,这个好治吗?”
晏桑枝在医案上记录下来,湿痰内阻,气不化津。而后看向小河,摇摇头,“不算很好治,且我跟你说,这病就算尽力医了,也除不掉根。但会让老丈舒服很多,至少不会每时都在咳。”
李老丈这时反应过来,露出仅有的几颗牙,“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有多少活头。能叫我舒坦点走,这已经是大恩了。”
“还有很久可活呢,老丈你至少要等到小河成亲生子再说这话。”
晏桑枝宽慰他,对小河说:“先吃上几日的麻黄杏仁炖豆腐,早晚都得吃,看看能不能先把喘给平下来。”
“阿春,你帮我照看一下老爷子,麦芽,去找豆婶买一小块绢豆腐,我先把药膳给炖下,有人来请他等会儿。”
全部吩咐好后,她打开药柜,从里头取出生麻黄、甘草、杏仁,到外头的小间去生火。
炉子热得很快,她将砂锅置在上头,倒点水煮沸。杏仁去皮去尖,处理好全放在小碗,皮尖丢进火里,有股短暂的杏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