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立场问这句话,但总得问一下。
她语气很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跳的很快,跳出了一种空洞感,身体的血液仿佛跟不上这种跃动,凝滞不前,让她整个人非常不自在。
何况这样名流富豪云集的场所,她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只看衣服都知道这并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所以她早就想走了,却意外听见他和朋友的对话,才知道自己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其实是不太信的。
只是一想到她和季亭山说过有机会带他回家的话,就觉得脸热。
自作多情。
“没有订婚。”钟然看着她,压下心中烦躁,深深的吐息,听着像叹了口气:“这里不对外开放,没有邀请进不来。你能进来,只能说明有人想让你进来,你明白吗?”
季清识点点头。
“我让人先送你回去,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
她又摇摇头,钟然停了声。
要紧的根本不是这些。
“我等下自己走。”季清识说:“你们这种家世的人都要找门当户对的,我能理解。但是我想问你,刚刚那个人说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告诉她,瞒着她,反正宁川离临安那么远,她就待在宁川,一点都不耽误他的事。
钟然迟疑了一两秒,才说:“不是。”
“别骗我了。”季清识想笑,为他那片刻的迟疑,扯了扯嘴角:“你就是那么想的。”
沉默。
钟然没有否认,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但并不是周仁景说的两不耽误,他定了定神,耐心的和她说:“我没想过要和林家订婚,我总得要时间去解决这件事,在此之前有必要告诉你吗?你又要和我闹。”
“可是。”季清识轻声道:“你也没想过和我有以后。”
钟然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原本要说的话都没法说出口了。“季清识。”他顿了顿,像是有些疑惑:“我对你不够好吗?”
“很好,但我可能想多了,我有点贪心。”季清识很短的笑了笑,又说:“衣帽间梳妆台的第二个抽屉里,有张银行卡,里面是你之前给我还账剩下的十五万,年前我又存了五万进去,你回去记得拿出来。你给我买的东西好多都没有用过,能退就退吧,退不了的……”
她想了想,索性耍了个赖:“算了,我也还不起,你应该也不在意。”
钟然盯着她,语气渐冷:“什么意思。”
“我们就到这吧。”季清识说。
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大风压垮草木的漱漱声,也可能是偷听墙角的人不小心踩到树丛里。宴会厅里若有似无的琴声间歇式的流出,除此之外,只有一轻一重的两道呼吸声。
“再说一遍。”良久,他才出声,声音非常的冷漠。
季清识不想说了,他不可能没听见,也不可能不懂什么意思。刚转过身,被他狠狠拽着胳膊扯回去,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的极短,他身上的气息携着冷风迎面扑过来。
季清识的视野被局限在他胸前这一片,捏着她胳膊的力度迫人。他压抑着怒气的嗓音高高落下:“我已经告诉你了,没有订婚这回事,至于许珂,我会让她自己来跟你解释,还不够吗?为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你闹什么?”
她极轻的皱眉,伸手去掰他,他也不松手,和她僵持着。
季清识竭力保持的平静岌岌可危,她已经努力的心平气和在和他说,就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低微,可在他看来似乎又成她不讲道理、无理取闹。
反正不会是他自己有问题。
他永远居高临下的姿态。
她深吸口气,微微扬起下巴,直直撞进他低下来的眼睛里:“这不就是个赌吗?我赌输了我认。钟然,”她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在跟你闹,我只是不想跟你赌了,到此为止。”
季清识原本觉得自己气势还算足,可这样四目相对,还是极快的败下阵来。她低下头,盯着他微微鼓起青筋的手背,不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响起:“季清识。”
她低低的嗯了声。
他继续说:“我对你已经够特别了。”
她没说话,轻轻的眨了下眼,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她在心里高高筑起的围墙还是一点一点的垮塌下去,像被剜走一块肉一样的,余下猛烈的,细密的,持续不断的痛感。
“我也没必要求着谁跟我在一块。”钟然松开了手,声音恢复冷淡:“你自己想好。”
季清识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很快掠过,并不敢停留太久。
他拥有那么多东西,想要什么都会有,包括她,所以从来也不在乎会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