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脸皱巴巴的老太太白天会坐在门外的木椅子上晒太阳,小孩子们跟着狗在村子里跑来跑去,少数几户农夫会在村外几块田地里劳作,但工作并不多,大概一两个小时就做完事,然后扛着工具有说有笑回家。
村边还有一座小小的伐木场,我看到大清早就有年轻人跟中年人一起扛着斧头唱着歌往村边的伐木场走,傍晚的时候他们会背回来一些木柴送到需要的人家,看样子应该要收钱。
我很羡慕那些人,他们看起来很有劲,而且结队扛着黑乎乎的斧头,就算遇上野兽也不用害怕吧?
可我才十二岁,而且本来就比别人瘦小,连搬石头都费劲,更别说去当伐木工了。
我就这么厚脸皮在村子里帮小忙混口饭吃,有空闲就去用树枝、干草和石头去修葺自己栖身的谷仓。
十来天,我还真把谷仓的墙壁给垒厚了一圈,现在谷仓的墙壁已经不透风了,我还帮伐木工们背木柴要到了几根结实的粗树枝,把谷仓顶部朽烂的木头跟茅草替换掉大半。
修葺谷仓的同时我也没忘记报答收留我的一家人,他家门口原本只用几块零散的石头垫了个简陋的台子,我用自己从村外捡回来的石块把那个凹凸不平的台子扩成了一长条,按照形状大致拼接成一整个平面,又把缝隙处塞满小石块和泥土,用比较大的石头夯过一遍就变得平平整整。
他家的两个小孩子大的大概八九岁,小的看起来不到五岁,对门口多出来的小小平地非常喜欢,还叫村子里其他小孩来他家玩。
这样铺一层石头并不牢靠,在我想象中走的多了再淋雨以后就会改换位置再次变得凹凸不平,所以在我的设想里接下来的时间我还会在这片石头地的基础上再铺一层,让门前变成一个比周围高出一截的方形台子,作为报答他们收留我的礼物。
中年男人和他妻子很高兴我做的这片石头地,尽管村子里几乎没有人家拥有“院子”这种东西,但他们还是喜欢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从门里搬简陋的木椅出来晒晒太阳,跟邻里聊聊天。
这些天我都在磕磕绊绊试着学习他们所使用的语言,有小孩子们不厌其烦的提醒我,我还真学会了不少词语。
比如我知道了“狗”的叫法,知道了怎么跟人打招呼,知道我吃的那种土豆似的植物的名字,知道“石头”、“树枝”、“草”和“水”的说法。
现在谷仓前有了我自己用石头堆砌的小篝火,如果我足够好运换到了那种块茎食物作为报酬,我会自己把它烤熟来吃。
二十来天,我已经习惯自己看到长两对翅膀的鸟,收留我的这家人也开始熟悉我,接受我的存在,甚至在我希望借用他们的金属锅的时候也没拒绝我,那是很简陋的锅,锈蚀得很严重,污渍和炭灰厚厚裹了一层,几乎看不出它本身的质地,我猜想可能是铜或者铁。
借用木桶在村边的河流里取到水,烧开,这么多天里我第一次敢放心喝水。
要知道,就算是前些天,除非已经渴得受不了,否则我都不会去小溪里捧水喝,而是尽量去靠帮忙做事换一碗粥或者汤来喝,毕竟在我看来无论粥或者汤都是烧开过的水,有寄生虫的概率稍微低一些,比直接喝生水要安全。
说到寄生虫,就不得不说我身上的虱子跟臭虫,真难想象在冬天这些东西也能爬到我身上,我已经很注意去晾晒那张旧毯子和自己身上的衣物了,甚至还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过衣服跟袜子,但入睡时候身上难忍的发痒还是让我无比痛苦。
我蓬乱的头发就更别提了,像村里的狗身上一样,也是虱子的快乐窝。
在村子里一个整个月,三十天,我终于在夜里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扇突兀出现在谷仓外的石门。
其实这么多天来我每晚都在期待着它的出现,我甚至在心里隐隐有种信心,坚信它不会真的把我抛弃到这个远离文明的苦寒之地,以至于我真的看到它的时候竟然出奇的淡定。
我没有激动地上蹿下跳,没有哭泣或者喊叫,而是像早有准备一样淡定地从谷仓里钻出来。
站起身拍拍衣服,环视周围昏暗的世界,跨过门,出现在梦到过许许多多次的家里,只不过此刻它还是笼罩在灰白色之中。
石门关闭消失,灰白色褪去,我就这么站在自己家里,一切都仿佛一场梦,但披着破烂的粗麻布毯子,伸出手,满手是搬石头的茧子和疤痕,看向镜子,熟悉的面孔,蓬乱得一团糟的头发,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真确定自己回到家,我才卸了一口气,有点想喜极而泣,但这些天的经历似乎让我坚强了一些,我小心翼翼脱掉身上的衣服,试图清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