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当年先帝大开科举打压最大是谁、先帝身死受益最大者是谁楠/枫, 那必然是刘家无疑。
又看刘家轻易可送许筱月进周国皇宫,足见刘家怕是与周国早有勾结——每思及此,赵太傅不由一阵后怕。
刘家执掌幽国羽林卫多年,怪不得那周国皇帝入幽国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虽大半刘家人被找理由免官贬官,但仍有部分党羽仍安插在羽林卫,让人不得不防。
“老师莫要担忧,朕自有谋算。”
思索片刻,赵太傅蓦然间灵光乍现,想通关窍,“原来如此,陛下莫不是想……”
青年坦然点头,“正如老师所言。”
谈笑间两人拾阶而下,负责记录帝王言行的屈玉竹疾步跟上,三人同行而去,一路多有闲聊。
“屈卿家看什么这般入神?可是讶然朕换的男儿装,不大习惯?”玄衣帝王见老人时不时皱眉看他,笑着侃道,“看来先生要早日习惯才是,朕那身娇娥衣服,怕之后大抵是穿不大上、要留着压箱底了。”
明明体型未变,何为「穿不大上、压箱底」?
苏岚行事多与赵太傅商量,赵太傅心有准备,脸上也并无惊讶之色,反倒是伴在帝王身侧的起居郎微微张口失态。
屈玉竹虽察觉苏岚与民间传言的昏庸无道不同,可今日才算从帝王口中得出确切准信加以验证。
他们的陛下,从不是耽醉戏子娇娥的昏君,从始到终的荒唐不过演给暗处蝇营狗苟看的一场大戏。
陛下继位时才多大?
五岁。
五岁的孩子接过父亲沉重玉玺,该是何等的决心与大意志,方能忍下奇耻大辱换上女儿妆容绸缪十余载春秋,用耽醉大戏做伪装,等待天时地利人和时刻。
他甚至——没把这个计划告诉他亲近的师长。
他被诬陷为昏君、暴君、荒唐帝王那么多年啊,久到五岁的孩子成长为少年、又长成足以与旁人比肩的青年。
他这些年该有多难过啊。
很快,赵太傅和屈玉竹的感伤时怀一干二净。
三人此刻已然行至帝王寝宫。
历任帝王所居皆为乾坤殿,庄重肃穆,一张周幽两国的疆域图前开国皇帝的玄色佩剑高架明台,在月色下闪着簌簌冷光。
帝旒上的珠链在青年走动时碰撞发出轻响。
拔剑而出。
年轻的帝王壮志凌云,剑刃锋利,剑尖更是轻而易举划破地图上面的「周」字。
似某种箴言。
地图上两国疆域不过借滔滔江水阻隔,没了上面的「周」字,一眼望去整张疆域图便只剩下一个「幽」。
一阵难以言明的激越感从赵太傅和屈玉竹心底涌出,他们隐隐可以窥视帝王何等雄心壮志,又似乎可以看见强大的王朝正在崛起——
而他们将是崛起前的见证者,也是崛起时的基石。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两位老者心悦诚服弯腰作揖,“愿为陛下驱驰。”
“你这不肖子孙!”
浑浑噩噩间,周斯年似乎周身发轻、魂飘地底。耳边男人声音如惊雷炸开,陡然让周斯年惊异回了神。
周遭阴森森一片绿光,颇为不祥,偶有乌鸦振翅飞过,接着就被地底喷涌出的岩浆烧的一干二净,赫然为民间传言的阴曹地府所在。
巨大锁链编织做枯树,叫骂声不绝于耳……周斯年打着寒颤被一马头人驱赶到一群黄衣鬼前。
难不成……难不成朕是死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周斯年惊恐万状,喉结上下滚动,转身欲跑,却被高坐最上方的龙袍男子用锁链勾了回来。两人高的龙袍鬼攥住周斯年衣领,双脚离地的周斯年惊恐到五官都扭曲一般。
“朕,朕是皇帝,你们不能滥把朕勾下地府。”
周斯年急急叫道,却收获了众鬼不屑眼神。
众鬼所穿皆是龙袍,想来生前也是享尽荣华富贵的人间帝王。坐在最上方的鬼失了兴趣把周斯年一扔,神色沉沉,环视四周众鬼后怒拍桌案,“这不肖子孙是周家哪支的?!”
众鬼闻声窃窃。
被摔在地上的周斯年只觉浑身无力,脑子嗡嗡作响时咬牙朝四周望去。
这些鬼身上的衣服款式怎这样眼熟?
周斯年低头看自己身上与众鬼一模一样的龙袍,瞳孔巨震。
朝代不同,帝王身上龙袍的款式或有不同。周国尚黄,故而君王穿的是黄色龙袍——为何这一个个鬼都穿着周国款式龙袍?周斯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脑子都被这地府鬼气弄迟钝了——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好大胆!”
众鬼仍不理他,好像周斯年是跳梁小丑一般。
推搡中一与周斯年长相一模一样的鬼战战兢兢拱手而出,“老祖宗,这,这孽子是清源愚王一支。”